假老酒现形记：骗子裤腿上的酱油渍

潘家园西边收废品的老王头，上周神神秘秘把我拉到他那破三轮旁，掏出个玻璃罐子——半瓶绿油油的液体泡着几根人参。"康熙爷喝过的御酒！"他唾沫星子乱飞，"昨儿拿传家玉佩换的！"我拧开一闻，一股子香精味直冲脑门，跟打翻了调料铺子似的。

十年前在南昌写专栏时，有个穿涤纶西装的大哥抱着"87年茅浆窖"来找我。那酒瓶上"茅台酿酒第一分厂"的字印得歪歪扭扭，瓶底还沾着新鲜泥巴。"花了一万八！"他掏出发票的手直抖，"卖家说是特供老干部的。"

我指着瓶标乐了："茅台打建厂就没分厂，这玩意成本超不过二十块。"后来才知道造假团伙的骚操作：先用真茅台勾点味儿，等销路打开直接换香精色素。喝过的人说那味绝了——甜得发苦，苦得烧心，跟敌敌畏拌糖精似的。

最绝的是连百科词条都被污染了。去年搜"茅浆窖"，跳出来的词条吹得天花乱坠，说是什么"茅台前身"。我在评论区骂了两句，第二天词条就没了——骗子比平台反应还快。

前年看某鉴宝节目，差点把我肺气炸。一小伙抱着个"晋裕公司抗战特供"酒坛，结结巴巴说："我爷...国民党将领...抗日前线..."台下几个秃顶专家轮番上阵，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甚至抹眼泪："这酒值十五万！比82年拉菲还珍贵！"

镜头扫过酒坛，我刚喝的茶差点喷屏幕——粗陶坛子釉都没挂匀，"慰劳将士"四个字还是电脑字体。真的民国晋裕酒坛我仓库就有，人家底款都带暗记。这帮专家怕是连真酒坛子都没摸过。

后来在河北某作坊逮到同款，老板嘿嘿笑："三百一套，要多少有多少。"我问他咋想到上电视行骗，他叼着烟卷："古董专家好糊弄呗，他们连酒糟和酱油都分不清。"

现在的骗子越来越下作。上个月在某直播看见"97香港回归赖茅"，主播喊得声嘶力竭："历史性时刻！限量1997瓶！"我私信问瓶盖编号，结果被拉黑——真当韭菜割不完？

更缺德的是给假酒编身世。有回收站老板专收破酒瓶，江西小厂仿造发霉酒标，安徽作坊负责灌勾兑酒。三地流水线作业，炮制出"爷爷埋地窖五十年的传家宝"。喝这种酒还不如直接啃酒糟，起码纯粮酿造。

上周回县城探亲，表叔还显摆他的"大明成化年制"青花酒瓶。瓶里泡着几根虎骨，闻着像福尔马林泡死老鼠。我劝他扔了，老头急眼："专家说值一套房！"得，又是电视鉴宝造的孽。

老王头最近转行卖咸菜了——把他那瓶"康熙御酒"灌进酱油，腌了十斤黄瓜。"别说，腌萝卜挺入味。"他递给我半根，我咬了口直齁嗓子。

假老酒这玩意，当调料都比当酒靠谱。

路过城中村巷口，见着当初骗我表叔的贩子。他正给"明代御酒"瓶身抹酱油："做旧得自然！"油亮的手指在裤腿蹭了蹭，布料上还沾着今早泼的馊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