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是生活的意义

《回响》

暴雨拍打着急诊室的玻璃窗，林医生摘下染血的手套时，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起来。屏幕上跳出的不是妻子的未接来电，而是段视频——画面里，他八十岁的母亲正被护工粗暴地拖拽下床，轮椅撞在墙角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"林主任，3床家属吵着要转院。"护士的声音让他回过神。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，想起今早出门时母亲攥着他的手说："囡囡小时候总爱听我唱《茉莉花》。"

推开病房门，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淡淡的尿臊味。母亲蜷缩在床沿，花白的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，看见他进来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："阿明，你看我织的毛裤，给囡囡的。"布满老年斑的手里攥着团歪歪扭扭的毛线。

这时护工推门进来，手里拿着张纸："林医生，这是你签的同意书。"他瞥见"放弃抢救"四个字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上周医院引进新设备，院长拍着他的肩说："小林啊，你是神经科权威，这个临床实验就靠你了。"实验对象那一栏，填着母亲的名字。

深夜的值班室，他对着电脑屏幕发呆。屏幕上是女儿的照片，十岁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，手里举着满分试卷。三天前妻子哭着打来电话："囡囡的白血病又加重了，医生说只有骨髓移植还有希望。"而配型成功的，只有母亲。

走廊传来轮椅轱辘声，他冲出去，看见母亲正扶着墙慢慢挪动。"妈，您怎么起来了？"母亲转过身，嘴角挂着孩童般的笑："我听见囡囡在唱《茉莉花》，我去看看她。"月光透过窗户，照在她背上那道刚缝合的手术疤上——昨天他亲自为她做了骨髓穿刺。

护士站的电视在播新闻，某上市公司董事长为救重病父亲，挪用公款被判入狱。评论员义正辞严："孝道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。"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，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："医者仁心，先有仁，再有术。"

清晨的阳光爬上窗台时，他在母亲的病历上写下："停止实验，申请骨髓移植。"院长打来电话质问，他握着听筒，听见病房里传来母亲哼唱的《茉莉花》，那声音穿过走廊，像春日里破土而出的嫩芽。

生活的意义从不在宏大的道理里，而在每个选择的瞬间——是面对利益时守住底线，是身处困境时选择善良，是在人性的褶皱里，始终保有向上生长的力量。就像那首老歌唱的，历经风雨，依旧芬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