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SUDU品牌服装创业史》小茹与三花猫的春天

发布时间:2025-03-12 08:43  浏览量:8

小茹开着二手五菱宏光冲进庆春路夜市时,我正蹲在马路牙子上给"SUDU"卫衣烫标。她跳下车厢的动作像匹灵巧的母豹,军绿色工装裤上还粘着夜市的烟火气。"汪哥,老规矩,那批SUDU新款再给我留三十件!"她甩过来的红塔山烟盒上,密密麻麻记着客户的三围尺寸——这姑娘连抽烟都在琢磨版型。

我第一次见识到小茹的阵仗是在去年梅雨季。她支摊的速度比城管巡逻车还快:液压支架"咔嗒"展开,防雨棚像蝙蝠翅膀般抖落水珠,淘宝买的黄色试衣间"嘭"地立在角落里,活脱脱变形金刚变身。最绝的是那面全身镜,镜框缠着LED灯带,照得"SUDU"的烫金牌比专柜还晃眼。隔壁卖盗版碟的碟片哥都看傻了:"这娘们儿把一个服装店搬来了?"

她的进货频率让我都咋舌。每周三趟跑环北商贸城,回来时五菱车斗里塞满当季爆款,还混着我给的贴牌货。有回我亲眼见她把"秋水丽人"的尾货剪标,现场缝上SUDU的丝带标,针脚细密。"汪哥你这标牌烫歪了三毫米,"她拿着卫衣晃了晃,"得减我货款啊。"

那晚刮起了大风,小茹的试衣间被吹得摇摇欲坠。她愣是抡起工具箱里的钢丝,把支架扎死在消防栓上。她常常跟我唠生意经:"堆货卖那是糟践衣裳,人靠衣装马靠鞍..."突然扯开某件羊绒大衣,"看这收腰线!得让客人一眼瞅见!"她手指划过衣服褶皱的弧度,让我想起瑶瑶姐教我看版型的模样。

治安队突袭那回,小茹的操作堪称教科书。她一脚踹翻液压支架,防雨棚"哗啦"罩住整个摊位,试衣间秒变杂物箱。等穿制服的人走远,她掀开棚布的动作像魔术师:"来搭把手!"我们抖开衣服时,连个褶子都没多。

最绝的是她对付同行的法子。某天冒出个学她摆摊的老板,小茹第二天就挂出"免费搭配咨询"的牌子。穿貂皮的大妈们围着她转时,她顺手把我给的贴牌货搭成套装:"姐,这SUDU的牛仔裤配你家貂,比国贸专柜还气派!"后来那摊主灰溜溜改卖袜子去了,小茹叼着烟笑:"东施效颦也得有本钱。"

连下三天雨,夜市冷清得能拍鬼片。小茹突然开着她那面包车来定海新村找我:"汪哥,借你热熔胶枪使使!"只见她把滞销的雪纺衫剪成飘带,现场改造出二十套"韩流防晒袖"。

那晚她请我吃烧烤,油乎乎的折叠桌上摊着账本。"知道为啥用五菱宏光不?"她灌了口雪花啤酒,"后厢尺寸刚好装下四季青的标准货箱"。

那晚碟片哥去刺探军情,小茹当场给他上了堂销售课。"三分货七分卖?"她扯开某件错版衬衫,"那是你们糙老爷们的路子!"指尖划过歪斜的走线,"姑娘们买的是故事——这线头得说成老师傅手工情怀!"突然把衣服罩我身上,"汪哥你这气质,妥妥的落魄设计师人设啊!"

最绝的是她对付滞销货的狠劲。某批染色不均的牛仔裤,她愣是用丙烯颜料画成泼墨款,夜市灯下竟卖出专柜价。"货不行就换地儿,"她叼着烟喷云吐雾,"地儿不行就换人——上个月刚踹了个光会砍价的傻丫头。"突然把烟头弹进积水坑。

小茹踩着七厘米的细高跟冲进四季青三区时,晨雾还没散尽。她挎着个印满LV老花的A货包,包里塞着三家工厂的报价单——那是我昨晚陪她在出租屋伪造的,"汪哥,瞧好了!"她甩开沾着豆浆渍的羽绒服,露出里头的工装马甲,活像只开屏的孔雀扎进货堆里。

A厂档口的老陈正蹲在门口嗦粉,小茹的高跟鞋精准踩住他翘起的板凳腿:"陈老板,上回那批雪纺衫再来50件,这回你得给我便宜啊,前面档口才给我......"她甩出件样衣。

老陈的筷子"啪嗒"掉进汤碗,溅起的红油点子落在报价单的"28"上,晕染得像团血渍。

转战B厂的路上,小茹摸出诺基亚狂按短信:"C厂张秃子说能给到25,你看着办。"发送键按下的瞬间,我们正好撞见B厂老板娘在训伙计。小茹脚尖一勾把塑料凳踢到对方面前:"姐,听说你家醋酸缎面比十三行还贵三块?"她翘着二郎腿晃报价单。

最绝的是她在C厂演的那出戏。当着五个进货商的面,小茹突然扯开某件样衣的腋下缝线:"张总,这走线密度比A厂少两针!"声音脆得能劈开防盗窗,"珠江口的货要是这品相,早喂鱼了!"

张秃子的脑门在日光灯下沁出油汗,小茹趁机把报价单拍在缝纫机上,指尖点着的"25"被机油洇成了"23"。

那晚我们在沙县小吃复盘战果,小茹的高跟鞋尖挑着三家厂的订货单晃啊晃。"她往云吞汤里倒了两勺辣椒油。

凌晨四点的四季青卸货区,小茹的五菱宏光堵在C厂后门。她跳上车斗掀篷布的动作像土匪劫镖,"张秃子这老狐狸,"她咬着皮筋扎头发,"给的全是B品,老娘抓到一定搞死他!"

这疯婆娘居然看出来三个号称一批的厂家其实共用生产线。前夜突袭A厂仓库,小茹抄起裁布刀"唰"地划开防尘膜:"陈老板,说好的32支棉呢?"飘落的棉絮在月光下泛着化纤的贼光,手机录像的红点正对着老陈抽搐的腮帮子。最后我们抱着两箱赔罪货离开时,小茹的高跟靴跟还粘着仓库门上的封条碎片。

那天的庆春路夜市飘着冻雨,小茹蹲在我的摊位前给那批高价货烫标,热熔胶枪在缎面上烫出焦痕:"汪哥,这几个崽子当我是雏儿呢。"她突然撕开某件衬衫的领标,底下竟藏着"A厂"的水洗印,"等着,姑奶奶非把他们裤衩都薅下来!"

路过菜场时我特意拐进去挑了半扇新鲜肋排,菜贩胖叔叼着烟卷给我剁排骨,案板震得砰砰响。这是2005年初春的杭州,我裹着件灰扑扑的羽绒服站在水产摊前盘算:水利水电学院的课表下午三点就结束,正好能赶在晚高峰前把瑶瑶姐给我新做的SUDU贴牌货理清楚。

排骨在塑料袋里渗出暗红血水,我想起昨晚在庆春路夜市摆摊时,两个熟客说今天要来出租房看春装新款——她们总说我炖的排骨山药汤比知味观的例汤还滋补,说喝了面色红润手脚暖和,倒让我想起前些天在四季青和档口老板娘闲聊时,她神神秘秘说这汤还能壮阳,当时我俩对着满屋子的女装笑作一团。

我对吃食的讲究在夜市圈里是出了名的。租住定海新村的老房子里,电磁炉上永远煨着砂锅,八角桂皮要先用绍兴黄酒泡过才下锅,焯水后的排骨得用筷子一块块夹进滚水里,这样汤色才清亮。碟片哥总说我活得像个老中医,有次他见我蹲在摊位前用矿泉水泡青菜,当场就在夜市里大喊了起来:"让大伙看看什么叫夜市帅哥的养生秘诀!"我抓起件雪纺衫就朝他扔过去,衣摆扫倒了装零钱的饼干盒,钢镚儿叮叮当当滚了满地。

那天傍晚小茹来的时候,我正在灶台前盯着砂锅的火苗。小茹穿着藕荷色毛衣站在铁门外,斜挎包带子被暮色镀了层金边。她说是来取预订的二十件针织衫,可眼睛总往咕嘟冒泡的砂锅里瞟。"要不留下吃饭?"我把山药削成滚刀块时,她正在研究墙上贴的四季青进货单,睫毛在蒸汽里扑簌簌地颤。后来她捧着汤碗小声说这是来杭州三年喝过最暖的汤,她和我年纪差不多,高中毕业没有上大学,直接出来赚钱了。

最近小区野猫叫得格外凄厉,我把文三路组装的台式电脑从货堆里刨出来时,主机箱上还粘着打包胶带。小茹的手指在键盘上方悬了半晌,扭头问我Ctrl键在哪?

WORD文档里的光标一下下跳着,她照着《五笔字型速成》一个键一个键地戳,我在旁边给SUDU的吊牌穿防盗扣,塑料绳在指尖勒出红印——这些从四季青批来的外贸尾单,贴上自制的SUDU标牌就能在夜市卖出三倍价,要是赶上淘宝旺日,零售的订单能接到手软。

"玩电脑可比画眼线难多啦。"我把茉莉花茶放在她手边,音箱里流淌出周慧敏的《最爱》。她忽然指着屏幕上跳出的阿里旺旺对话框惊呼,我凑过去看是店铺来了一个询单。那只叫春的野猫突然蹿上窗台,绿眼睛在显示器蓝光里幽幽发亮。

小茹身上飘来若有似无的樱花香,和出租屋里常年弥漫的樟脑丸味道缠在一起,让我想起上周清点库存时,发现压在箱底的那件樱花粉连衣裙——当时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,此刻正静静躺在货堆上。

夜深送她到公交站时,53路末班车正摇摇晃晃驶来。她忽然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我口袋,指尖碰到白天给包装袋贴的快递单存根。"师傅,"她这么叫我时,呵出的白气融进路灯的光晕里,"等网店赚了钱,我请你吃楼外楼的西湖醋鱼。"

车尾红灯消失在建国北路拐角后,我摸出口袋里那张被体温焐热的快递单,发现背面用圆珠笔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猫,旁边写着"下次来,我给花花带鱼干"。

那是个飘着细雨的周末傍晚,我蹲在出租房门口给纸箱缠胶带,塑料膜在潮湿空气里滋滋作响。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三次才听见,小茹的声音裹着雨丝钻入耳膜:"师傅,我在你小区门口摔了一跤......"我扔下打包到一半的春装就往回跑,帆布鞋踩过积水的青石板路,惊得屋檐下的野猫弓起脊背——正是总来讨食的那只三花,此刻它蹲在生锈的自行车棚顶上,尾巴尖还在滴水。

转过巷口就看见她蜷在杂货店雨棚下,浅蓝色伞骨支棱着翻在积水里。樱花粉连衣裙沾满泥浆,膝盖上凝着暗红血珠,怀里却死死护着个鼓囊囊的环保袋。"给小猫带的鱼干......"她仰起脸笑的时候,发梢雨水正顺着脖颈滑进锁骨,我这才发现她今天涂了带细闪的唇彩。

出租屋里飘着云南白药的气味,我蹲着给她涂碘伏时,电磁炉上的排骨汤咕嘟作响。她忽然伸手拨开我垂落的刘海,"师傅,你卫生间有女人的发卡",指尖掠过额角的触感让我手一抖,棉签重重按在伤口上。她倒吸冷气的声音和门锁转动声同时响起,穿皮衣的男人挟着雨气闯进来,文身从领口蔓延到耳后,手里拎着的塑料袋还在往下淌水。

"陈昊你怎么......"小茹猛地缩回脚,带翻了医药箱。创可贴和纱布滚到男人脚边,被他抬脚碾住。

男人从塑料袋掏出两罐啤酒,拉环崩开的脆响惊得窗外的野猫炸了毛。"听说你教我女朋友做生意?"冰凉的铝罐贴在我手背上,"怎么谢你啊?师傅?"他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黏糊糊的。

雨势渐大时陈昊终于晃出门,小茹缩在沙发角啃指甲的。我掀开砂锅盖搅了搅浓白汤底:"要不要......"话音未落她就扑过来抱住我的腰,洗发水香气混着云南白药直往鼻子里钻。后颈突然一凉,是她眼泪落进衣领,"他说要砸了你的电脑"。

凌晨三点雨停了,我们蹲在阳台给花花喂鱼干。野猫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收缩,突然叼起鱼干跃上围墙。小茹指着它消失的方向轻呼,睡衣领口滑向一侧,露出锁骨下方新月形的淤青。

再次见面是在水利水电学校的通风管道旁,突然听见熟悉的轻笑。转身就看见小茹穿着最新款的荷叶边衬衫,陈昊的怒吼从走廊尽头传来时,她拽着我钻进女厕所,狭小的隔间,我们额头相抵着憋笑。

"他要带我去见父母了。"她突然说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角。通风管道的铁网在我们头顶振动,落下簌簌灰尘。

清晨五点的物流区飘着豆浆香,我们蹲在货箱上啃粢饭团。小茹把油条掰碎了喂花花,野猫的尾巴扫过她脚踝处的文身——是串极小的字母,在晨光里泛着青。运货叉车轰隆驶过时,她突然凑近我耳边:"那天你教我认面料,说聚酯纤维烧起来有黑烟",温热的呼吸混着糯米香,"其实我烧了陈昊的皮衣"。

花花不知从哪叼来半截皮衣碎片,在我们脚边堆成小小的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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