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续:穿纸尿裤上法庭，13年家暴受害者庭审内外的绝望与希望

☞文|北冥有娱

☞编辑|北冥有娱

庭审持续了6个半小时，39岁的商文娟全程不敢喝一口水，长期家暴导致的应激反应让她随时可能小便失禁，而对面坐着的丈夫却当庭痛哭，反称自己才是受害者。2025年12月15日，湖北省恩施市人民法院，商文娟走出审判庭时双腿还在微微发颤。为了不影响庭审进度，她从清晨起床就没敢喝一口水。这场庭审持续了6个半小时，比她预想的还要漫长。面对300多段视频和医疗鉴定报告等证据，她的丈夫罗某某却全盘否认自己施暴，甚至当庭痛哭流涕，反称自己是被商文娟家暴的人。

案件概况

商文娟的婚姻像一场持续了13年的噩梦。2009年春天，25岁的她通过网络与罗某某相识，半年后不顾母亲劝阻嫁给了这个她认为“温暖的人”。

暴力从2012年底她怀孕8个月时开始，因家庭琐事意见不合，罗某某第一次对她动手。从那天起，暴力成了这个家庭的常态。

13年间，商文娟已经不记得报了多少次警。2023年，恩施市人民法院曾向她下达人身保护令，但这并没能阻止暴力的继续。

长期的暴力给商文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：别人敲门声大一点，她就可能全身紧张，进而导致小便失禁。

庭审聚焦

面对家暴指控，罗某某在庭审中予以全盘否认。他辩称这只是“家庭生活中的矛盾”，并认为报警后“派出所都处理完了”。

罗某某的代理律师更是语出惊人，称商文娟多次报警、打市长热线的行为是“不良行为”，并试图将案件定性为“普通家庭矛盾”。

庭审过程中，罗某某面对证据反而痛哭流涕，声称自己才是被家暴的一方。商文娟则全程克制，只有在律师反驳对方时，才会下意识地摸一摸手腕上的疤痕。

逃离与求助

2024年5月，电梯监控拍下罗某某殴打商文娟的视频成为关键证据，罗某某被警方行政拘留10天。

得知丈夫将在第七天早上被释放的消息后，商文娟吓得一夜没合眼。第二天清晨，她吞下双倍剂量的止痛药，带着儿子匆匆逃离。

绝望中，商文娟拨通了家乡大连的报警电话“0411-110”。电话那端传来带着“海蛎子味儿”的乡音，接线员姜晓明耐心倾听并安慰她：“家里人不能不管你。”

正是这通持续了20多分钟的电话，让商文娟重新燃起了希望。大连警方随后联系了当地警方和妇联部门，为她提供了帮助。

案件的特殊性

商文娟的案件具有特殊意义。2025年11月25日国际消除对妇女暴力日，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发布新规，明确支持家暴案件自诉转公诉。

这一变化意味着公权力可以更早介入家暴案件，而不再完全依赖受害者个人维权。商文娟的案件成为这项新规落地后的首例实践。

案件审理中，商文娟的代理律师杨安明指出，司法鉴定显示商文娟的损伤程度为轻微伤，而根据司法解释，造成轻微伤即属于虐待“情节恶劣”，应定罪处罚。

深层困境

商文娟的经历揭示了许多家暴受害者的共同困境。她表示，很多人质疑她“为什么不离婚”“为什么不带孩子跑”，却不知道反抗的艰难。

“不是没有反抗过，是根本打不过。”商文娟解释，“而且没有妈妈做事之前会不考虑孩子。带孩子走，买张票就可以，可是孩子要读书要上学，不是换个地方那么简单。”

反家暴领域专家指出，家庭暴力并非孤立事件，而是一种具有连续性和升级可能性的行为模式。及时的法律干预对阻止暴力升级至关重要。

支持网络

在漫长的维权路上，商文娟并非孤军奋战。12岁的儿子成为她最大的力量源泉。孩子在学校当着1000多名师生的面说，自己以后的梦想是当一名律师。

同样遭受家暴导致五级伤残的杨宁宁，为了支持商文娟，第五次一个人坐着轮椅出行，克服各种困难赶到恩施。这些支持让商文娟感到自己不是孤军奋战。

如今，商文娟的抖音账号已有1.5万关注者，大部分都是女性。每天她都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家暴受害者的私信，说看了她的故事，决定不再沉默。

庭审结束后，案件择期宣判。走出法庭，商文娟收到了家乡民警确认她人身安全的电话。

法院的女性工作人员一直陪着她去洗手间，这些细节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。她的抖音简介里写着：“你可以选择沉默，但是不能诋毁和嘲笑那些比你勇敢的人。”

当12岁的孩子立志要成为反家暴律师，当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敢于站出来发声，家暴这个长期隐藏在家庭门后的阴影，终将在法律的阳光下无处藏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