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中时，我同桌是个特能吹牛的女生，连内裤都是她妈给洗

我上初中的时候，同桌是个女生，叫林小雨;她特别喜欢说大话;她总说她家里有保姆，连自己的内衣裤都是妈妈帮她洗;我们听了都在背后笑话她;直到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;她妈妈拖着一条不方便的腿，抱着饭盒，全身湿透地站在我们教室门口;她的内衣带子滑到了胳膊上，手里拿着的塑料袋里，能看见一条洗得颜色很淡的粉色内裤;

小雨的脸一下子全红了;她抓起塑料袋就把妈妈往外推;她说，谁让你来的;她妈妈没站稳，向后退了几步;饭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的水坑里，里面两个馒头滚了出来;全班都很安静，大家都看着;她妈妈弯腰去捡的时候，我看到她脖子后面有一块很大的伤疤，有拳头那么大;

第二天，小雨的眼睛是肿的，但她还是抬着头对我们说，她妈妈是跳舞的，那块疤是练习跳舞时受的伤;她越说越远，说家里有钢琴，妈妈每天弹曲子;可是每天中午，我们都看见她一个人在操场上吃冷掉的馒头;

有一个周末，我去卖旧书的地方，看见她蹲在巷子口洗衣服;一个大盆里泡着有点发黄的工作服，她搓衣服搓得手指都红了;脚边的塑料袋里，就是那条粉色的内裤;她抬头看到了我，肥皂泡沾在她的睫毛上;

她小声说，她妈妈上夜班的时候睡着了;那是在锅炉房烫伤的，不是跳舞弄的;我这才知道，她爸爸很早就离开家了;她妈妈在纺织厂工作，要轮流上白天、小夜班和大夜班;那块伤疤，是她妈妈抢救棉纱的时候，被蒸汽管道烫的;她以前说的保姆，就是她妈妈;妈妈每天凌晨四点起来，在公共水龙头那里给她手洗校服;她说的钢琴声，其实是楼下理发店天天用旧录音机放的音乐;

小雨忽然笑了笑，但那笑容看起来很难过;她说，至少，妈妈现在每天都能回家睡觉了，不像以前，经常就直接睡在厂里;

后来，她不再说大话了，人也变得安静了很多;中考前三个月，她连续三天没来学校;我去她家找她;她住的那栋楼里堆满了废纸箱;她家的门锁着;邻居探头出来说，是找小雨吗;她妈妈上夜班的时候出事了，右手卷到机器里了;

医院的走廊里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;小雨妈妈的右手包着厚厚的纱布，左手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;她说，不碍事，妈妈还能用左手给你洗衣服;小雨把脸埋在妈妈腿上，肩膀一直在抖;我正准备悄悄走开，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;她说，妈，我以后自己洗内裤;

三个月后中考，小雨考上了一所职业高中的烹饪专业;她说，因为那里学费便宜，还有补助;毕业聚餐那天，她给每个人都做了一小块蛋糕;给我的那块上面，用奶油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，谢谢;

她系着白色的围裙，看起来像个大人了;她说，妈妈的右手萎缩了，不太能用了;但是她学会了用左手做点心和面食;我现在在教她用左手切菜;原来，她每天放学都去学校的厨房练习刀工，左手的虎口上有很多细细的刀伤;她这么做，是为了回家后，能握着妈妈的手，一起练习切土豆丝;

她说，以前总觉得妈妈让我很丢脸;现在觉得，能和她一起站在厨房里，就是最好的生活了;

去年冬天同学聚会，小雨没有来;她让别人带来一盒桃酥;每一块桃酥都烤得颜色金黄，上面都放着一整个核桃仁;里面有一张纸条，上面的字很工整;纸条上写，这是我妈妈用左手烤的，她说谢谢你们当年没有笑话我;

我咬了一口，酥皮碎屑掉满了衣服;我忽然想起下大雨的那天，掉在泥水里的馒头，还有那个被小心保护在塑料袋里的粉色内裤;我好像明白了，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，并不是那些从来没有沾过灰尘的洁白;而是在糟糕的环境里，依然被人紧紧抓住，反复清洗，无比珍惜的东西;

就像小雨在纸条背面写的那行小字;她说，人最早学会的爱，常常是从觉得羞耻开始的;但最后，会变成一种骄傲;为了那些曾经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时刻，也为了那些最终可以抬起头说出来的，深深的爱;#冬日生活打卡季#​

作者:『 园中听蝉鸣的闲人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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