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棉裤里的爱

赵红霞

20世纪80年代，乡村的冬天，北风凛冽、雪花漫舞、天寒地冻、万物沉寂。田野、村庄、枯藤、老树，仿若披上了一件洁白素雅的冬衣，银装素裹，一片苍茫。
那时，我在城里的一所重点中学读高中，住宿在学校，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，脚上是棉鞋，腿上穿了一条旧绒裤，是姐姐穿小了留给我的。周末一个雪夜，下了晚自习，当我顶着满头雪花、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时，已经冻得说不出话了。母亲赶紧端上熬好的玉米粥，还有萝卜丝、窝窝头。饥寒交迫的我，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后，便在热炕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等我从醒来时，雪已经停了，暖和的阳光洒在院子里，白晃晃的。我饥肠辘辘，赶快跑出去找母亲。大门外，母亲头上裹着方格子围巾，手上提着一个大包袱正往家走。
匆匆吃过饭，我赶紧写作业，母亲打开包袱，拿出弹好的棉花，忙活起来。母亲会剪裁衣服，针线活做得好，小伙伴们都很羡慕我。母亲先找来一块半新不旧的布料，按我的裤长，用粉笔画好线，拿剪刀裁剪好后，在缝纫机上密密地缝好，然后平平整整地放在炕上。接下来，她把弹好的棉花取出来，细细地排开，铺在布料上。一块又一块，洁白的棉花在母亲的手里跳动着。等到铺排平展、均匀，摸上去厚实、绵软，母亲才如释重负，眉目舒展开来。
我坐在桌子旁，出神地看着母亲：她眯着眼睛，专注地拿着手中的针线，一针一针地缝着。不知过了多久，一条裤腿缝好了，母亲打了结，才放下活，伸了伸腰。然后，她又换了一个姿势，继续穿针引线。
母亲的手，灵巧地在针线和布料上穿梭。突然，母亲的手不小心被扎了一下，她赶忙用嘴吮吸了几下，又拿起针，低头继续缝起来。看着母亲缝衣的画面，我想起了唐代诗人孟郊的《游子吟》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。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，母亲缝制的衣服为什么格外温暖、分外舒适，因为针线里，有她慈爱的目光和手心的温度。每一个针脚，都藏着母爱的关爱。
第二天，当我穿着棉裤，坐在教室上课的时候，全身都感到暖和。晚上回到宿舍，我把棉袄、棉裤盖在被子上面，踏踏实实地做了一个美梦。
时光匆匆，岁月漫漫。四十多年的光阴，早已尘封在岁月的长河里，有些记忆会永远镌刻在心灵深处，就像母亲缝的那条棉裤，每次想起来，心里充满了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