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念散文|父爱如山

文：齐虎贤

十月一，寒衣节又到了，带着购买的纸衣，纸裤，冥币纸钱，信香酒礼，冒着濛濛细雨，踏着湿滑泥泞的小路，来到坟前，为父母亲送上御寒的棉衣棉裤，冥币纸钱。希望他们能度过一个温暖的寒冬。

燃烧的纸衣纸裤，冥币纸钱瞬间化为纸灰青烟，在坟头前盘旋缠绕，渐渐散去，我赤诚的意念也随着纸灰飞烟飞到父母身边，好像看到父母抚摸着我为他们送来的棉衣棉裤，高兴的笑着，就象生前，我为他们买件衣服，买份蛋糕，他们既高兴，又埋怨我们破费一样，心里是乐滋滋的享受。

想到这些，泪水难以控制，父母亲生前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啊，他们吃糠咽菜，节衣缩食，把心都掏给了我们，今天，纵使在坟前堆满金山银山，也只能换回跌足长叹的悔恨和无尽的思念，如山的养育之恩，是永远也难以报答的。

坟头上盛开着金黄色的野菊花，好像我特意为父母敬献的花篮，花朵上挂着的滴滴露珠，晶莹剔透，濛濛细雨顺着头发，脸颊流淌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。父母的音容笑貌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。

五十年前，人们的生活方式，几乎还是农耕时代的模式。衣食住行，大部分都靠自己手工获得。父母亲从早到晚，都在忙碌，就这样才能勉强维持温饱。

从我记事起，母亲总是忙。不是在地里耕种，就是在家里纺线织布。纳鞋底，做鞋袜。自己织的布，质量不好，又粗又厚，不耐磨。加上农村人，成天背柴，挑担，衣服鞋袜容易磨破。穿不了多长时间，就得打补丁。特别是小孩子，长个子，而且贪玩，衣服更容易磨破，所以，尽管母亲累死累活，我们还总是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。

每当深秋的夜晚，月光似水，露珠如霜，母亲和妯娌们在院子里纺线，纳鞋底，捻绳子，飞针走线。我们和伙伴们在一旁嬉戏打闹，不亦乐乎。

玩累了，我们就睡觉，半夜三更，母亲依然在厅堂织布，梭子如飞，织机沉沉。她熬出的是艰辛，换来的是温暖。那丝丝缕缕的棉线，倾注着母亲对儿女的无限牵挂。那一尺一寸的粗布，包含着母亲对我们无尽的温暖。

累了，靠在织机闭会眼睛。困了，站起来，舒展一下手臂。秋蝉声声，秋蛩凄凄，冬天马上就到，容不得母亲有喘息的机会。正是有母亲辛劳的付出，才使我们夏有单，冬有棉。可父母自己总是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衣烂衫度日。记得有一年麦收前，父亲换不了季，还穿着掏了棉花的夹衣。母亲无奈，用一块棉纱布，连夜染黑，给做了条裤子换上，说是裤子，只能是遮住羞丑而已。

母亲自己穿的衣服，总是拆拆洗洗，缝缝补补，从来舍不得做件新衣服，有件干净点的黑条绒衣服，那是母亲一生最好的衣服，穿了有五六年，总是出门走亲戚时才穿，回家赶紧脱下存放着。

那时候，我们放学后，也要帮大人干活，要不就去拨猪草，砍柴，割草，衣服鞋袜容易磨破，弄脏，没有换洗的衣服。母亲总是等我们晚上脱衣服后，赶快拆洗，放到炕上炕干，连夜缝补做好，到第二天早晨上学时，我们又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，而母亲常常为此，整夜不得安眠。

慈母手中线，游子身上衣。临行密密缝，意恐迟迟归。谁言寸草心，报得三春晖。

今天读这首诗，我深刻的体会到，母亲的恩情真是深似大海啊！

在六十年代，商店有买的衣服鞋袜，布料，棉花，但大家都没有钱买。当时，每尺花布不到三角钱，大人作件衣服最多不到五元钱。可每个劳动日值八分钱，女的每天挣六分工，价值不到五分钱，累死累活干一个月，价值不到一元五角钱。能买的起布料吗？

再说吃的吧。人说开门七件事，柴米油盐酱醋茶。过日子，这几样东西，少一样也不行。可我们那时候，这七样，一样也没有。六一年，国家困难时期。六六年之后，文革时期，大搞阶级斗争，不抓生产，假大空，浮夸风，天灾人祸，国家经济面临崩溃，人们在生死线上受熬煎。

为了养育我们，父母亲在这个年代，吃尽了苦头，吃糠咽菜是真实的写照，有口吃的，全填饱了我们的肚子。他们几乎成天饿着，也要千方百计，想办法让我们有口饭吃。

再说住房。六十年代，我们一家人六口人，住着不到二十五平方米的土坯房。灶房，住宿，仓库，杂物在一起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。就这样的房子，因年久失修，到处透风漏雨。每逢雨季，父母亲每晚不敢睡觉，到处接着盆盆罐罐，生怕房子轰然倒下。

直到六八年，父亲用尽力气心血，为我们修建了三间单面土坯房。总共花了不到二佰元，就这，文化大革命中，父亲被诬陷贪污，关进牛棚，受尽屈辱，差点冤枉致死。

岁月如梭，光阴似箭。父母离开我们已四十多年了。坟头上的荒草，枯了又绿，绿了又枯。生生不息，就像儿女的思念，永远不会消失。

现在，每当我回到老家，打开房门，看到母亲用过桌，椅，箱，柜。织布机，纺车，梭子，线轮。看到父亲用过的扁担，镰刀，推车，犁耙。我总是止不住热泪盈眶。我仔细抚摸着，回忆着，这些物件，那一样不是父母用血汗换来的。那一件没有浸透着他们的汗水和希望。那一件不是父母养育我们的见证。

人不如物，父母不在了，可这些老物件还在，也许他们并不珍贵，可他们在我眼里，价值千金。也许他们最终会被遗忘，淘汰，但只要我在，他们就会永远珍藏着。永远不会忘记。

天上依然下着蒙蒙细雨，远望南山，一片洁白，山顶已经下雪了。阵阵西风，刮落了路边的树叶，随风而去。就像我的思念，飞向遥远的天边。

天冷了，我的父亲母亲，儿子送给您的棉衣棉裤，你们就穿上吧！给你们的冥币，你们就去用吧，想买什么，买点什么，别对自己太苛刻，别总是舍不得。儿子能做的只能是这些了，你们用了，我的心里会好受点。

纸灰飞扬，信香袅袅。带去了我无尽的思念。但愿我的父母安享快乐。但愿我的子孙后代幸福平安。但愿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。人民的生活更加幸福美好，千秋万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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