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米地偶遇女同学如厕,她将我拽倒:黄泥沾裤难解释了
发布时间:2025-10-28 16:05 浏览量:18
那年夏天,玉米疯了一样地长,一人多高,密不透风。
风吹过去,哗啦啦地响,像是藏着无数的秘密。
我们那儿的夏天,热得像个大蒸笼,午后更是能把人晒化了。我抄近路回家,就得穿过村东头那片最大的玉米地。
地里的土是湿的,软的,踩上去噗嗤噗嗤响,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和玉米叶子被太阳晒出来的甜香。
我正低头走着,拨开挡路的玉米秆,就听见前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不是风吹的,也不是田鼠,是人。
我停下脚,竖起耳朵。
那声音很轻,像是在解裤子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想着是不是谁家的大人在这儿图省事。我们村里,这种事常见。
我放轻了脚步,想绕过去,免得撞见了尴尬。
可刚走了两步,我就看见了。
透过玉米秆的缝隙,我看见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背影,正蹲下去。
是林晓月。
我们班的,就住在我家后面那条巷子。
我的脸“刷”地一下就红了,比天边的晚霞还红。
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,咚咚咚地撞着胸口。
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,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走,假装什么都没看见。
可脚底下跟灌了铅似的,挪不动。
偏偏这时候,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,一根干枯的玉米秆,“咔嚓”一声,脆生生地响。
声音不大,但在死寂的玉米地里,跟打雷一样。
林晓月猛地一回头。
四目相对。
她的眼睛里先是惊愕,然后是慌乱,最后是烧起来的愤怒和羞耻。
那眼神,像刀子一样,嗖嗖地往我心上扎。
她的脸,白一阵红一阵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当时也傻了,张着嘴,像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。
“我……我什么都没看见。”我结结巴巴地解释,声音干得像砂纸。
这话不说还好,一说,林晓月的眼泪“唰”地就下来了。
她飞快地提上裤子,站起来,像一头被惹怒了的小兽,朝我冲过来。
我下意识地想跑。
可她动作比我快。
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力气大得惊人。
“你别跑!”她声音里带着哭腔,又尖又利。
我被她拽得一个踉跄,脚下湿滑的泥土让我失去了平衡。
我们俩,就这么一起摔倒在玉米地里。
软软的,湿湿的黄泥,糊了我们一身。
我的后背,她的膝盖,我们的胳at,都沾上了。
玉米秆被我们压倒了一片,发出痛苦的呻吟。
空气里,土腥味更浓了,还混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,属于她的味道。
她压在我身上,很轻,但又很重。
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廉价香味,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,还能看见她眼睛里还没干的泪。
“这下好了,”她看着我,一字一顿地说,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,“这下黄泥沾在裤裆上,洗不清了。”
我看着她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我知道,她说的是我们俩。
从那天起,我和林晓月,就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拴在了一起。
村里很快就传开了。
传言这种东西,在农村的夏天里,比蚊子还厉害。
一开始,只是有人说看见我们俩一起从玉米地里出来,身上都是泥。
说着说着,就变了味儿。
说我们俩在玉米地里“干好事”。
说得有鼻子有眼,连细节都给编出来了。
我爹听说了,抄起扫帚疙瘩,追着我打。
他一边打一边骂:“你个小兔崽子,书不好好念,学人家搞对象!还搞到地里去了!我们老张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!”
我咬着牙,一声不吭。
我知道,解释没用。
越解释,越像是掩饰。
黄泥沾裤裆,说不清。
我妈把我拉到一边,红着眼圈问我:“儿子,你跟妈说实话,你跟那林家丫头,到底有没有……”
我摇摇头,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。
“没有。”
我妈叹了口气,摸了摸我背上的伤痕,“妈信你。可别人不信啊。”
是啊,别人不信。
学校里,风言风语更是像刀子。
我走在路上,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。
男生们用一种“我懂的”眼神看着我,挤眉弄眼地笑。
女生们看见我,就捂着嘴,窃窃私语,然后绕道走。
我的桌子,被人用粉笔画上了一颗心,中间写着我和林晓月的名字,还打了个箭头。
我默默地擦掉,第二天,又被人画上。
林晓月的日子,比我更难过。
她本来在班里就没什么朋友,性格孤僻。
出了这事,她更是成了孤家寡人。
以前,女生们只是不跟她玩。现在,是排挤她,欺负她。
她们会在她背后吐口水。
会把她的作业本藏起来。
会在她的课桌上倒墨水。
有一次,我看见几个女生把她堵在厕所门口,推推搡搡。
“不要脸。”
“骚狐狸。”
“这么小就在玉米地里勾引男人。”
那些话,一句比一句难听。
林晓月站在那儿,瘦小的身子挺得笔直,像一棵倔强的小白杨。
她不哭,也不说话,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们。
眼神里,没有恐惧,只有冰冷的恨意。
我当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,冲了过去,一把推开那几个女生。
“你们干什么!”我吼道。
那几个女生吓了一跳,看见是我,又开始起哄。
“哟,护花使者来了?”
“怎么,怕我们欺负你的小情人啊?”
我气得浑身发抖,攥紧了拳头。
林晓D拉了拉我的衣角。
“走吧。”她轻声说。
我回头看她,她的脸色苍白,但眼神很平静。
我们俩,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走出了那条走廊。
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,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那天之后,我们俩,反而走得近了。
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们,我们就只剩下了彼此。
我们不再刻意躲避。
上学,放学,我们都一起走。
我们不说话,就那么一前一后地走着。
隔着半米的距离。
那半米的距离,像一道天堑,又像一座桥。
村里人看见了,更是坐实了那些谣言。
“看吧,我说什么来着,这俩孩子,肯定有事。”
“这么小,不知羞耻。”
我不在乎。
我不知道林晓月在不在乎,但她从来没说过。
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。
我开始观察她。
我发现,她真的很穷。
她的校服,洗得发白,手肘的地方都磨破了,用针线仔细地缝着。
她的文具盒,是个生了锈的铁皮盒子。
她中午不吃午饭,总是跑到操场后面的水龙头那儿喝凉水。
有一次,我把我妈给我带的煮鸡蛋分给她一半。
她看着我,愣了很久。
“为什么?”她问。
“我……我吃不完。”我撒了个谎。
她没接,也没说谢谢,只是转过头去,看着窗外。
但我看见,她的眼圈红了。
后来,我经常会“吃不完”东西。
一个馒头,一个苹果,有时候是一块糖。
我塞给她,她就默默地收下。
我们之间,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。
我们不谈那天的玉米地,不谈那些流言蜚语。
我们只谈学习。
“这道题怎么解?”
“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?”
她的成绩很好,尤其是语文。
她的作文本,永远是班里的范文。
老师念她的作文时,她总是低着头,脸红红的。
我喜欢听老师念她的作文。
她的文字,有一种超乎年龄的细腻和忧伤。
她写秋天的落叶,“像是蝴蝶疲惫的翅骸”。
她写天上的星星,“是夜空流不干的眼泪”。
我偷偷地把她写过的句子,抄在我的本子上。
我觉得,只有在她的文字里,我才能看见那个真实的,不那么冰冷的林晓月。
有一次,我去她家送作业。
她家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巷子尽头,是那种老式的土坯房。
院子里,堆满了药渣。
一股浓浓的中药味,呛得人喘不过气。
我敲了敲门。
是林晓D开的门。
她看见我,愣了一下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老师让把作业本发下去。”
我把作业本递给她,目光忍不住往屋里瞟了一眼。
屋里很暗,光线很差。
我看见一个女人躺在床上,面黄肌瘦,不停地咳嗽。
那是她妈妈。
我听说,她妈妈病得很重,常年吃药。
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,家里就靠她妈妈做点针线活维持生计。
现在她妈妈病了,家里的顶梁柱就塌了。
林晓月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,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我的视线。
“谢谢。”她接过作业本,就要关门。
“等一下。”我叫住她。
我从书包里,拿出一个油纸包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肉包子。我妈今天做的,让我……让我带给你的。”我又撒了个谎。
其实是我用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。
林晓月看着那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,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。
她没有拒绝。
她接过去,低声说了一句:“替我谢谢阿姨。”
然后,她关上了门。
我站在门口,听见屋里传来她压抑的哭声。
那一刻,我好像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倔强,那么敏感。
生活的苦,早就把她磨砺成了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。
只有这样,她才能保护自己,保护她那个摇摇欲坠的家。
而我,那个闯进玉米地,让她“黄泥沾裤裆”的人,无疑是在她最脆弱的地方,又狠狠地扎了一刀。
我心里,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。
从那以后,我对她更好了。
我不再是出于同情,或者是一种弥补的心理。
我就是想对她好。
我会在下雨天,撑着伞在路口等她。
我会在她被男生欺负的时候,第一个站出来。
我会把我所有的零花钱都攒下来,给她买好吃的,买练习册。
我甚至,为了她,跟人打了一架。
那次,隔壁班的几个混混,把她堵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,说些不三不四的话。
我听见了,热血上头,抄起一块板砖就冲了上去。
结果可想而知。
我被揍得鼻青脸肿,衣服也撕破了。
但我把林晓月护在了身后,没让他们碰到她一根手指头。
那天,林晓月第一次主动跟我说了那么多话。
她扶着我,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你疼吗?”她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不疼。”我嘴硬。
其实疼得龇牙咧嘴。
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,很旧,但洗得很干净。
她踮起脚,轻轻地帮我擦嘴角的血迹。
她的手指很凉,带着淡淡的皂角香。
我的心,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。
“你傻不傻?”她看着我,眼睛里有水光,“为了我,值得吗?”
“值得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,脱口而出。
说完,我自己都愣住了。
林晓月的脸,也红了。
她低下头,不再说话。
我们俩就这么沉默地走着。
走到她家巷子口,她停下脚步。
“谢谢你。”她说。
“不客气。”
她转身要走,又像是想起了什么,回过头来。
“以后,别再这么傻了。”
说完,她就跑进了巷子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,心里又甜又涩。
我知道,有什么东西,在我们之间,悄悄地变了。
那层包裹着我们的流言蜚语的硬壳,好像裂开了一道缝。
从那道缝里,透出了一点点微光。
我们的关系,进入了一种很微妙的状态。
我们不再是单纯的“绯闻男女主角”。
我们成了朋友,或者说,是战友。
是在全世界的敌意里,唯一能相互取暖的两个人。
我们开始一起上学,一起放学,一起在村头的大槐树下写作业。
大槐树下有一块大青石,夏天坐上去凉飕飕的。
我们一人占一头,中间隔着我们的书包。
有时候写累了,我们就聊天。
她会给我讲她看的书里的故事。
《简爱》、《呼啸山庄》、《红与黑》。
那些书,我听都没听过。
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,就变得特别有意思。
她说,她想像简爱一样,独立,坚强,不向命运低头。
她说,她讨厌《呼啸山庄》里的凯瑟琳,觉得她虚荣又自私。
她说,她最喜欢于连,因为他有野心,敢于反抗。
我听得入了迷。
我看着她说话时,眼睛里闪烁的光芒,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那是一种,我对未来一无所知,但她好像已经看见了远方的光。
我也给她讲我的事。
我讲我小时候怎么掏鸟窝,怎么下河摸鱼。
讲我爸是怎么拿着扫帚疙瘩追着我满村跑。
她听着,会忍不住笑。
她笑起来很好看,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。
像雨后初晴的天,干净又明亮。
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。
我当时就想,要是能让她一直这么笑下去,该多好。
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,好到连老师都找我谈话了。
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,戴着一副黑框眼镜。
他把我叫到办公室,语重心长地说:“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。但是,你跟林晓月同学,还是要注意点影响。”
“老师,我们没什么。”我解释道。
“我知道你们没什么。”班主任叹了口气,“但是,人言可畏啊。你们现在是初三,马上就要中考了,这是人生的关键时期,不能分心。”
“林晓月是个好学生,很聪明,也很努力。但是她家庭情况特殊,人也敏感。你跟她走得太近,对她,对你,都不是好事。”
我沉默了。
我明白老师的意思。
他是为我们好。
可是,难道就因为那些流言蜚语,我就要离她远远的,看着她一个人被欺负,一个人孤零零的吗?
我做不到。
从办公室出来,我心里堵得慌。
那天放学,我故意走得很快,想甩开林晓月。
我不想连累她。
可我走了没多远,就听见后面传来她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你……你等等我。”她喘着气说。
我停下脚步,没回头。
“你怎么了?”她走到我身边,看着我。
“没什么。”我闷声说。
“老师是不是找你了?”她很聪明,一下子就猜到了。
我没说话,算是默认了。
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只剩下风吹过玉米地的声音,哗啦啦的。
又是玉米地。
我们的故事,好像永远都绕不开这个地方。
“对不起。”过了很久,她才开口,声音很轻,像蚊子叫。
“是我连累了你。”
我心里一酸,猛地回过头。
“不关你的事!”我说,“是我自己愿意的。”
她看着我,眼圈又红了。
“以后,我们还是……别一起走了吧。”她咬着嘴唇,艰难地说出这句话。
“为什么?”
“老师说得对,我们不能分心。中考……很重要。”
“中考重要,朋友就不重要了吗?”我有些激动。
“我们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我们不是朋友。”
我的心,像是被针扎了一下。
“那我们是什么?”我问。
她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脚尖。
“我们是……是沾了一身黄泥的人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跑了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她的背影,心里五味杂陈。
是啊,我们是沾了一身黄泥的人。
这身黄泥,是误会,是流言,是世俗的偏见。
它把我们紧紧地绑在一起,又在我们之间,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。
从那天起,林晓月真的开始躲着我。
她不再跟我一起上学放学。
她不再跟我说话。
甚至在路上遇见,她都会低下头,假装没看见。
我给她买的练习册,她也托人还给了我。
我心里难受得要命。
像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。
上课的时候,我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她。
她还是坐在那个角落里,低着头,认真地写着笔记。
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可我知道,有什么东西,已经不一样了。
中考一天天临近,学习的压力越来越大。
我没时间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。
我开始拼命地学习。
我想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,但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,只有考上好高中,我才能离她更近一点。
尽管,她现在正在离我越来越远。
中考那天,天气很好。
我们在不同的考场。
考完最后一门,我走出考场,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。
我在校门口等了很久,才看见林晓月从里面走出来。
她看起来很憔悴,脸色苍白。
我走过去。
“考得怎么样?”我问。
她看了我一眼,眼神很复杂。
“还行。”
然后,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话说。
沉默,像一张无形的网,把我们笼罩起来。
“我先走了。”她说。
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她拒绝得很干脆。
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,消失在人群里。
心里空落落的。
暑假,变得格外漫长。
我没有再见过林晓月。
我听说,她妈妈的病,更重了。
她整个暑假,都在外面打零工,给妈妈挣医药费。
我去过她家几次,但门都锁着。
中考成绩出来了。
我考得很好,上了县一中的重点班。
我到处打听林晓D的成绩。
最后,从班主任那里得知,她也考上了。
分数比我还高。
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。
我想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她。
可是,我找不到她。
开学那天,我在学校门口站了很久。
我想,我一定能等到她。
穿着新校服的同学,一个个从我身边走过。
可是,直到上课铃响,我都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林晓月,没有来报到。
我疯了一样地跑到她家。
门开着。
屋子里,空荡荡的。
只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中药味。
一个邻居大婶告诉我,林晓月带着她妈妈,走了。
“去哪儿了?”我追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大婶摇摇头,“听说是去南方了,那边有亲戚,也能治病。”
“什么时候走的?”
“就昨天。”
我的心,一下子沉到了谷底。
她走了。
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。
为什么?
为什么不告诉我?
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,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
我看着书桌上,那本她还给我的练习册。
我翻开,在扉页上,看见一行很小很小的字。
是用铅笔写的,很淡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“谢谢你,再见。”
旁边,还画了一个小小的,笑脸。
我的眼泪,再也忍不住,大颗大颗地砸在书页上。
原来,她不是不在乎。
她只是,用她自己的方式,在跟我告别。
她不想拖累我。
她想让我,有一个干净的,没有黄泥的未来。
高中三年,我过得很辛苦。
我拼命地学习,不敢有丝毫的松懈。
我想考上最好的大学。
因为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:等我出人头地了,我就去找她。
我要告诉她,我不在乎那些黄泥。
我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。
我只在乎她。
这三年里,我没有谈恋爱。
有很多女生给我写情书,我都拒绝了。
我的心里,早就被那个叫林晓月的女孩,占得满满的。
她像一根刺,扎在我的心上。
拔不出来,也忘不掉。
有时候,我会在夜里梦见她。
梦见那片玉米地。
梦见她回头时,那双又惊又怒的眼睛。
梦见她压在我身上,说:“这下黄泥沾在裤裆上,洗不清了。”
每次从梦里醒来,我的枕头都是湿的。
高考,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。
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,我爹妈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我们家,终于出了一个大学生。
我在村里摆了酒席。
很多人都来祝贺我。
他们夸我有出息,是村里的骄傲。
我看着那些曾经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面孔,心里没有一丝快意。
我只想找到一个人,跟她分享我的喜悦。
可是,她不在。
大学四年,我一边学习,一边打听林晓月的下落。
我给南方的很多城市,都写过信。
收信人,都叫林晓月。
但那些信,都石沉大海。
我也回过老家,去问过那个邻居大婶。
大婶说,林晓月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有人说,她妈妈已经不在了。
有人说,她嫁人了。
还有人说,她也在读大学。
众说纷纭,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。
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有时候,我也会想,我是不是该放弃了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她可能早就结婚生子,过上了新的生活。
她可能,早就忘了我。
忘了那片玉米地,忘了那身洗不清的黄泥。
可是,我做不到。
我忘不了。
那段少年时光,那些被全世界孤立的日子,她是我唯一的光。
大学毕业后,我留在北京工作。
我进了一家很好的公司,薪水很高。
我买了房,买了车。
我成了别人口中的“成功人士”。
可是,我一点也不快乐。
我的心,好像缺了一块。
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就会想起她。
想起她倔强的眼神,想起她浅浅的梨涡,想起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。
我开始相亲。
我妈催得紧,说我老大不小了,该成家了。
我见过很多女孩。
她们都很优秀,很漂亮。
可是,没有一个,是她。
她们的眼睛里,没有那种我看过一次,就再也忘不掉的光。
有一年,公司派我去广州出差。
广州,是一个很繁华的城市。
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。
我走在街上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,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很荒唐的念头。
她会不会,也在这座城市里?
这个念头一旦产生,就再也压不下去了。
我开始利用工作的间隙,在广州的大街小巷里穿梭。
我像一个傻子一样,盯着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,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。
我知道,这很大海捞针。
可是,我控制不住自己。
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,我遇见了她。
那天,我在一家书店里看书。
那是一家很小的,很旧的书店。
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。
我正看得入神,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“老板,请问,你们这里有《呼啸山庄》吗?”
我的心,猛地一颤。
我抬起头,顺着声音看过去。
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,正背对着我,跟老板说话。
那个背影,瘦瘦的,小小的。
和我记忆里的那个背影,一模一样。
我的呼吸,一下子就停滞了。
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是她吗?
真的是她吗?
我慢慢地站起来,一步一步地,朝她走过去。
我的心,跳得比当年在玉米地里还要快。
我走到她身后,轻轻地叫了一声。
“林晓D?”
女孩回过头来。
一张熟悉的,又有些陌生的脸,出现在我的面前。
是她。
真的是她。
岁月,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。
她还是那么瘦,那么白。
只是眼神,不再像当年那么冰冷,多了一丝温柔和从容。
她看着我,也愣住了。
眼睛里,充满了不敢置信。
“你……你是?”
“是我。”我的声音,有些沙哑。
我们俩,就这么看着对方,谁也说不出话来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周围的一切,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。
我的眼里,只剩下她。
过了很久,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我来出差。”我说,“你呢?”
“我住在这里。”
我们之间,又陷入了沉默。
有太多的话想说,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最后,还是她打破了沉默。
“我们……找个地方坐坐吧。”
我们去了书店附近的一家咖啡馆。
咖啡馆里,放着舒缓的音乐。
我们相对而坐。
我看着她,贪婪地看着她。
我想把这些年错过的,都一次性看回来。
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低下了头。
“你……过得好吗?”她问。
“挺好的。”我说,“你呢?”
她笑了笑,那两个浅浅的梨涡,又出现了。
“我也挺好的。”
我们聊了很多。
聊这些年的经历。
原来,当年她带着妈妈来到广州,投奔一个远房亲戚。
她妈妈的病,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治疗,虽然没有痊愈,但也稳定下来了。
她一边照顾妈妈,一边打工,一边自学。
她考上了广州的一所大学,读的是中文系。
毕业后,她成了一名中学语文老师。
“你实现了你的梦想。”我说。
她点点头,“算是吧。”
“你妈妈……还好吗?”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她三年前,走了。”她的声音,有些低落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没事,都过去了。”她抬起头,对我笑了笑,“走的时候,很安详。”
我看着她,心里一阵阵地疼。
我可以想象,这些年,她一个人,是怎么撑过来的。
“你呢?”她问我,“结婚了吗?”
我摇摇头。
“为什么?”
我看着她的眼睛,很认真地说:“我在等你。”
她的身体,轻轻地颤抖了一下。
眼睛里,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。
“你傻不傻?”她说。
这句话,和当年,她扶着我,从那个小树林里走出来时,说的一模一样。
“不傻。”我说,“我跟你说过,值得。”
她的眼泪,终于掉了下来。
我伸出手,握住她的手。
她的手,还是那么凉。
“晓月,”我叫她的名字,“跟我走吧。”
她看着我,泪眼婆娑。
“我们……还能回去吗?”她问。
“能。”我坚定地说,“我们把身上的黄泥洗干净,重新开始。”
她看着我,看了很久很久。
然后,她慢慢地,点了点头。
我带着林晓月,回到了我们的老家。
村子,变化很大。
很多老房子都拆了,盖起了新楼。
那片曾经让我们“洗不清”的玉米地,也已经不见了,变成了一个小广场。
村里人看见我带着一个女人回来,都很惊讶。
当他们知道,那个女人就是林晓月时,表情更是复杂。
有惊讶,有尴尬,也有愧疚。
我们没有理会那些异样的眼光。
我们手牵着手,走在村里的小路上。
阳光很好,暖暖地照在我们身上。
我带她去了我们以前一起写作业的大槐树下。
大槐树还在,那块大青石也还在。
我们并排坐在上面,就像很多年前一样。
只是这一次,我们之间,没有了书包的距离。
我把头,轻轻地靠在她的肩膀上。
“晓月,”我说,“你知道吗?这些年,我一直在想,如果那天,我没有抄近路,没有穿过那片玉米地,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?”
她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可能会像两条平行线,永远没有交集。”
“是啊。”我感叹道,“所以,我不后悔。”
“我也不后悔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虽然那身黄泥,让我们吃了很多苦。”
“但是,它也让我们,再也分不开了。”
我抬起头,看着她。
她的眼睛里,映着我的影子。
我慢慢地低下头,吻上了她的嘴唇。
她的嘴唇,很软,很甜。
带着阳光的味道。
那一刻,我感觉,我心里那个缺了很久的口子,终于被填满了。
后来,我们在县城买了房子,定了居。
我辞掉了北京的工作,在县里的一家公司,找了一份清闲的差事。
林晓月,也回到了我们当年读过的初中,当了一名语文老师。
我们的生活,很平淡,也很幸福。
我们会一起买菜,一起做饭。
会一起散步,一起看电视。
有时候,我们也会吵架。
但很快,就会和好。
因为我们都知道,我们能走到今天,有多不容易。
我们都很珍惜,这来之不易的幸福。
有一次,我们学校组织去乡下支教。
去的,就是我们当年所在的那个村子。
林晓月站在讲台上,给孩子们上课。
她讲的是《背影》。
讲到动情处,她的眼圈红了。
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,静静地看着她。
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,洒在她的身上,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。
她还是那么瘦,那么美。
像一棵在风雨里,顽强生长的小白杨。
下课后,我们俩走在村里。
路过那个小广场的时候,她停下了脚步。
“你说,如果这片玉米地还在,会是什么样子?”她问我。
我想了想,说:“可能会长得更高,更密。”
“那我们,还会遇见吗?”
“会。”我说,“就算你不在这里,我也会翻遍整个世界,去找到你。”
她笑了。
笑得像个孩子。
她拉着我的手,说:“走,我们回家。”
“好,回家。”
我们手牵着手,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就像我们走过的那些岁月。
我知道,我们身上的那身黄泥,可能永远也洗不干净了。
它已经融进了我们的血液,刻进了我们的骨髓。
成了我们生命里,最深刻的印记。
但是,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
正是因为那身洗不清的黄泥,才让我,找到了我生命里,最珍贵的宝藏。
我的人生,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,就注定了要和她纠缠不清。
有时候我会想,命运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。
它用最不堪的方式让我们相遇,又用最漫长的时间让我们重逢。
我们结婚那天,没有大操大办。
只是请了几个最亲近的朋友,简单地吃了一顿饭。
我爸妈看着林晓月,眼睛里都是笑意。
我妈拉着她的手,说:“好孩子,这些年,苦了你了。”
林晓月摇摇头,说:“不苦,阿姨。现在很甜。”
我知道,她说的甜,是什么意思。
是苦尽甘来的甜。
是失而复得的甜。
是相濡以沫的甜。
婚后的生活,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好。
我们就像两棵相互依偎的树,在平淡的岁月里,扎根,发芽,开花。
林晓月是个很好的老师。
她很受学生们的欢迎。
她总是能用最温柔的方式,去化解孩子们心里的那些敏感和脆弱。
因为,那些路,她都走过。
她知道,一个缺爱的孩子,最需要的是什么。
我经常会去学校接她下班。
看着她被一群孩子围着,叽叽喳喳地问问题,我的心里,就充满了温暖。
我觉得,我娶了一个天使。
一个曾经坠入凡间,满身泥泞,但依然心怀光亮的天使。
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。
一个很可爱的女儿。
长得很像她,尤其是那双眼睛,清澈得像一泓泉水。
我们给她取名叫“思念”。
张思念。
我希望她能永远记住,她的爸爸妈妈,是靠着多么深沉的思念,才最终走到了一起。
女儿渐渐长大,很懂事,也很聪明。
她最喜欢听我们讲过去的故事。
有一天,她问我:“爸爸,你和妈妈,是怎么认识的?”
我看着身边的林晓月,笑了。
我说:“我们啊,是在一片玉米地里认识的。”
“玉米地?”女儿很好奇,“你们去玉米地里干什么呀?”
林晓月掐了我一下,脸红了。
我说:“我们去……去进行了一场特殊的会面,然后,我们俩都摔了一跤,沾了一身的黄泥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啊,我们就再也分不开了。”
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“那爸爸,你们身上的黄泥,洗干净了吗?”
我摇摇头。
“没有。因为我们发现,那不是黄泥,那是月老给我们系的红线,是用泥土做的,特别结实,一辈子都解不开。”
女儿咯咯地笑了起来。
林晓月也笑了。
她看着我,眼神里,充满了爱意和温柔。
我知道,我们都找到了彼此的归宿。
人生,就像一场漫长的旅行。
我们会遇见很多人,经历很多事。
有些遇见,是擦肩而过。
有些遇见,是刻骨铭心。
我和林晓月,就属于后者。
我们的相遇,充满了尴尬和误会。
我们的相知,充满了苦涩和艰难。
我们的相守,充满了平淡和幸福。
我们用半生的时间,去洗刷那一身“说不清”的黄泥。
到最后才发现,那身黄泥,早已成为了我们生命中最宝贵的勋章。
它见证了我们的青春,我们的挣扎,我们的爱情。
它让我们明白,真正的感情,不是光鲜亮丽,完美无瑕。
而是,哪怕你满身泥泞,我依然愿意,紧紧地抱住你。
告诉你,别怕,我陪你。
现在的我,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莽撞的少年。
林晓月,也不再是那个敏感倔强的少女。
岁月,磨平了我们的棱角,却加深了我们之间的感情。
我们,成了彼此生命里,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有时候,我会在午后,泡上一壶茶,坐在阳台上,看着楼下嬉戏的孩子们。
我会想起很多年前,那个炎热的夏天。
想起那片无边无际的玉米地。
想起那个回头看我的女孩。
想起那句,让我记了一辈子的话。
“这下黄泥沾在裤裆上,洗不清了。”
是啊,洗不清了。
也不想洗清了。
就让我们,带着这一身幸福的“污点”,慢慢地,一起变老吧。
直到有一天,我们都走不动了。
我就坐在轮椅上,推着你。
你靠在我的肩膀上,给我念你最喜欢的诗。
“当你老了,头发白了,睡意昏沉,
当你老了,走不动了,炉火旁打盹,回忆青春……”
我想,那样的画面,一定很美。
比任何山盟海誓,都要动人。
因为,陪伴,才是最长情的告白。
而我们,已经用尽一生,去实践了这份告白。
从那片玉米地开始,直到生命的尽头。
永不分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