姥姥去世，山东大叔跨几千里捎来两袋虾米，在门口石头上呆坐半天

88年，姥姥去世。

舅舅给山东老家那边捎了信，大概意思就是老人走了。

那年代，每个人家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。

家里有人没了，基本就是给山东老家拍个电报通知一声，就完事。

很少有人专门坐火车赶来奔丧，毕竟山东到北大荒，隔着好几千里地呢。

火车票钱不说。

每家都拖家带口的，来回折腾实在迈不动步。

姥姥走之前有过嘱咐，凡是从山东来奔丧的，啥东西都不能收，钱也不行，还得好好招待人家，给人家准备好回程的路费。

舅舅把信捎出去之后，姥姥要下葬的头一天，山东那边还真来了不少人，得有七八个。

有姥姥以前的老邻居，有她认的干姐妹，还有些是当年受过姥姥帮衬的。

山东人重情义，不管是不是亲戚，只要通知到了，就算没条件，也得想办法来。

看着一大帮山东老家的人，忽然站在姥姥的院子里，有年岁大的，走路都栽栽歪歪的，有半大小子，说话都说不明白的。

舅舅很是过意不去。

眼泪直接下来了。

有个跟姥姥岁数差不多的老太太，是自己儿子搀扶着来的。

我舅舅当时就给跪下了，说：“老妈妈，您咋还来了？您这身子骨能受得了吗？”

老太太抹着眼泪说：“我老姐姐没了，我不来谁来？”

这老太太当年在山东，跟我姥姥是好闺蜜，俩人是邻居。

年轻时候，两人还一块儿出去背过煤。

老太太说，那个年代闹饥荒，她饿的走路都走不稳，快饿死了。

讨饭讨到姥姥家。

姥姥家也没有口粮，都好几天没动过锅了，还是给她找了半个窝头。

老太太摸着院子里的棺材，跟我舅舅说：“可得给我老姐姐弄个好料子，俺老姐姐一辈子不容易。”

说着，她就耸了耸棉裤腰，从棉裤里面的布袋子里，套了半天，最后拿出一个手帕，里面包着200块钱。

然后，她儿子就往我舅舅手里塞。

舅舅说啥也不收。

老太太直接急眼了：“你这是要让我死都闭不上眼睛啊！”

看老太太真生气了，舅舅才勉强收下。

那会儿姥姥已经入了棺了，就等着第二天下葬。

老太太像是了一个心事。

我舅舅要搀扶老太太进屋上炕。

可老太太坚持要靠着姥姥的棺材坐着，最后，坐着坐着她就睡着了。

还有个半大的小子，自个儿来的，身上脏兮兮的，鼻涕老长。

一看就是吃不上饭那种。

舅舅问他是哪家的，他含含糊糊说不清楚。

大概意思是他爸让他来的，他爸瘫在炕上，来不了。

舅舅看他说话都没力气，赶紧给他煮了一碗挂面，放了两个鸡蛋。

这小子才有力气说话。

这小子说，当年他奶奶没的时候，他爸和他叔叔俩在炕上快饿死了。

是我姥姥弄了自家煮的地瓜，一口一口喂着，养活了他俩两个月。

后来唠嗑，舅舅才知道，这半大孩子跟谁都不熟，是那帮山东的亲戚凑钱给他买的火车票。

舅舅看孩子没吃饱，怕慢待了孩子，又给他煮了一大碗馄饨，还拿了几个烧饼。

孩子吃得那叫一个香。

最后，吃完就直接趴在姥姥的棺材旁边睡着了。

第二天，姥姥下葬后，山东来的大部分人都坐火车回去了。

家里都有事。

我舅舅还给老太太拿路费，老太太给我舅舅骂了。

舅舅给那个半大小子拿了路费，还给他找了好多我家不穿的旧衣服。

孩子扭捏了半天。

拿着一个玻璃碴子，在我姥姥家的窗台上划拉半天，眼泪噼里啪啦的。

好像不愿意走的意思。

等到傍黑天，有个大叔背着个袋子来了。

一看面相就是山东人，刚下火车。

舅舅问他是哪家的。

大叔没搭茬。

看着空空的院子，大叔愣了半天，说：“俺婶子下葬了？俺婶子埋了？”

舅舅说：“上午就下葬了。”

一听这话，大叔使劲狂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，嘴里念叨着：“啧啧啧，丧天理啊！丧天理啊！”

舅舅赶紧要给大叔做饭，大叔说不饿，让舅舅马上领着他去坟地。

大叔在姥姥坟头待了老半天，自个儿跟自个儿说着啥，还哭嚎了好几嗓子。

回来之后，舅舅给煮了碗面条，大叔吃了两口就说吃不下去了。

然后坐在院子门口的大石头上发呆。

舅舅给他点了一根烟。

他说：“当年我小的时候，来东北讨饭，就坐在我老婶子家这个大石头上，那时候，我也是刚下火车，我还是吃了我老婶子给煮的面条，坐在这石头上，那叫一个踏实。”

说着，大叔从包里掏出两袋虾米，跟舅舅说：“我老婶子最爱吃这个了，可惜……。”

大叔还说，他爸妈死得早，当年是姥姥把他收养的。

后来，姥姥逃荒来东北，想把他也带上，他没肯来。

姥姥到了东北之后，一直惦记着他。

还给他拍过电报。

大叔说，他念书那阵儿，来过一次东北，那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。

“俺老婶子总惦记我，能不能吃饱，我临走，老婶子怕我馋嘴，老婶子还给我做韭菜盒子，我一气吃了7个！那叫一个香啊！”

天已经漆黑了。

舅舅让大叔住下，大叔说不住了，这就去县里，第二天早上还要坐火车回山东，家里还有一帮孩子等着吃饭呢。

最后，大叔从兜里掏出50块钱，非要塞给舅舅。

舅舅说啥也不要。

大叔急了：“俺家条件不好，没能力多拿，每年清明，你就用这钱给我老婶子买点烧纸。”

大叔的模样，我现在记不清了。

我就记得，那个晚上他走的时候，我看他背影，俩肩膀一耸一耸的。

第二天，我家邻居说，那大叔走的时候，一直到村口，眼泪都噼里啪啦的掉，就跟自己亲妈没了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