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行期：穿吊带裤是自信；下行期：带电脑入职是门槛？

经济上行的感觉，常被形容为一种 “风”。这风并非自然现象，而是社会运转中涌动的集体势能 —— 它带着明确的方向，裹挟着大多数人向前，形成强烈的共振。

这种 “风” 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。消费市场上，商场里总是人潮涌动，人们似乎总有买不完的东西。

年轻人不必拥有深厚家底，也能通过各种职业快速获得高于父辈的收入，哪怕是中专毕业的年轻人，在当时也可能月入六七千，比捧着 “铁饭碗” 的父母挣得更多。

电子产品更新迭代的速度让人应接不暇，从大哥大到翻盖手机，从笨重的电脑到便携设备，新技术像风一样掠过生活，没人觉得追赶是负担，反而充满期待。

文化领域更是 “风” 的重灾区。一部电视剧能做到万人空巷，《还珠格格》《情深深雨濛濛》这样的作品，无论老少都会讨论；一首流行歌能瞬间传遍街头巷尾，从超市到理发店，旋律无处不在。

那时的潮流是全民性的，不存在 “圈层” 一说，某款衣服、某种妆容、某类音乐，总能让大多数人产生共鸣。

年轻人敢穿露肩装、吊带裤，敢化紫眼影、蓝眼影，这种大胆背后，是对 “明天会更好” 的笃定 —— 反正有的是机会，有的是新鲜事，何必束手束脚？

这种 “风” 的核心是流动感。社会像一条湍急的河，即便出身普通，也能感受到水流的推力。有人辞职 “下海”，有人倒腾商品，有人抓住新兴行业的缝隙，哪怕失败了，似乎也能快速找到新的落脚点。

那时的机会像空气中的尘埃，随处可见，人们相信 “只要想挣钱，总能找到门路”，这种信念本身就是上行期最鲜明的注脚。

当 “风” 渐渐平息，社会的肌理开始发生变化。曾经的集体感被打散，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平行的小圈层，像散落的星点，各自闪烁却难以共振。

消费不再是全民狂欢。年轻人的收入增长似乎停滞了，二十年前大学毕业生的起薪与现在相差无几，在一些城市，3500元的月薪甚至成了常态。

曾经 “买衣服” 这样的日常消费，如今也成了圈层的划分标准 —— 有人追逐奢侈品，有人坚守平价好物，彼此很难理解对方的选择。

更重要的是，消费的意义变了：过去买东西是融入集体的方式，现在更像是个人标签的展示，甚至成了隐形的筛选器，比如有的公司要求入职者自带电脑，本质上是用经济门槛划分人群。

文化潮流也失去了 “全民性”。一部热门剧可能只在某个粉丝群体里火爆，跳出圈子，没人知道主角是谁；一首歌火遍全网，却可能只是算法推送的结果，而非真正的大众共鸣。

《老友记》里那种轻松自在的都市生活，曾是上行期的文化符号，如今却被无数细分的 “小世界” 取代：有人沉迷短剧，有人追逐小众综艺，有人只看特定类型的纪录片。这些小世界各自封闭，信息像被筑起高墙，人们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，很难再形成 “共同话题”。

机会的形态也变了。过去，哪怕是普通人也敢尝试 “风口”，有人倒腾服装，有人养殖热门宠物，虽然失败率不低，但 “试错” 本身被视为正常；现在，所谓的 “风口” 更像精心设计的陷阱，总有人在事后跳出来 “教你搞钱”，实则是想圈走你的钱。

机会不再是空气中的尘埃，而成了少数人手中的资源，信息差被拉大，普通人往往等到热潮退去才后知后觉，最终只摸到一手凉。

经济的上行与下行，对不同群体而言，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故事。

有些家庭像是 “平行线上的存在”，无论社会整体曲线如何波动，他们始终停留在某个固定位置。他们的收入紧贴着最低收入线，既不会拖后腿，也谈不上贡献增长；他们没领过低保，却也从未体验过 “来钱容易” 的滋味。

对这样的家庭来说，“上行” 更像别人的热闹，电视里的繁华与自己的生活隔着一层玻璃，看得见，摸不着。

即便是身处上行期的群体，也存在明显的分层。有人踩准了每一个节点，从房地产到互联网，从影视行业到直播带货，每一波热潮都能分一杯羹；有人却总慢半拍，等知道 “虎皮鹦鹉能挣钱” 时，价格早已暴跌；等想投身 “网大” 时，资本早已撤离。

这种差异并非全由努力决定，更多是资源、信息和时机的叠加 —— 就像有人出生在风口，轻轻一跳就能飞起来，有人却要在风停后才赶到，只剩满地狼藉。

更隐蔽的分层藏在认知与审美里。上行期的 “风” 会推着所有人向前，哪怕不懂时尚的人，也能通过大众潮流感知美；而当下，审美成了另一种 “阶级”。

有人还在为琼瑶剧的 “三观” 争论，有人早已沉迷于快节奏的短剧；有人觉得某部电影粗制滥造，有人却为其中的爽点买单。

这些差异背后，是不同群体被固化的认知边界，上行期那种 “所有人一起进步” 的幻觉，早已被 “各管各的” 的现实取代。

经济上行与下行的本质差异，或许不在物质本身，而在心态。

上行期的心态是 “轻盈” 的。人们相信明天会比今天好，哪怕暂时困顿，也觉得只是 “过程”。买不到正版鞋的学生，不会因穿假鞋而过度自卑；刚毕业的年轻人，哪怕月薪微薄，也敢畅想未来能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。

这种轻盈不是盲目乐观，而是社会整体势能赋予的底气 —— 就像顺风而行，哪怕脚步慢，也能被推着向前。

下行期的心态则多了 “沉重”。机会变少，竞争变烈，人们开始怀疑 “努力是否有用”。大学生为找工作焦虑，职场人担心被 “降本增效” 波及，就连消费都变得小心翼翼 —— 曾经炫耀 “贵”，现在炫耀 “省”，拼多多的低价商品成了新的社交货币。

这种沉重并非矫情，而是现实压力下的自我保护，就像逆风行走，每一步都要花更多力气。

但心态的奇妙之处在于，它未必完全由环境决定。有人在下行期里找到新的节奏：放弃追逐不属于自己的 “风口”，转而深耕身边的小事；不再和他人比较，而是接受 “重启人生也未必更好” 的现实。就像水落之后，总会露出新的河床，那些愿意弯腰打量的人，或许能在泥泞里捡到别人看不见的石头。

经济的上行与下行，终究是宏大的叙事。对大多数人而言，真正重要的不是判断 “风” 往哪吹，而是在风里或风停时，都能找到让自己站稳的方式。毕竟，生活的本质从来不是追赶浪潮，而是在属于自己的节奏里，把日子过出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