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犬因公殉职,5年后训导员上坟祭拜 临走却被一只流浪狗咬住裤脚

发布时间:2025-07-16 04:39  浏览量:28

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穿透薄云,为市郊的警犬训练中心操场铺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。这片被汗水与忠诚浸透的土地,此刻显得格外宁静。

陈望,一个肤色被阳光晒成古铜、眼神锐利如鹰的青年训导员,正在与他最亲密的战友——一条毛色赤红如火、身形矫健的马里努阿犬“赤影”,进行着每日例行的服从性训练。

“赤影,定!”陈望的口令清晰而有力。话音刚落,赤影便如一尊赤色雕塑般凝然不动,肌肉线条在夕阳下清晰可见。

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陈望,里面满是毫无保留的信赖。

“很好,赤影!”陈望脸上露出笑容,大步上前,熟练地揉搓着赤影结实的脖颈,感受着它炙热的体温和顺滑的短毛。

这种无需言语的亲密接触,早已是他们之间最深刻的默契。

陈望与赤影的相遇,要追溯到五年之前的一个春天。

那时候,陈望还是个刚从警校毕业,分配到中心不久的菜鸟。他被分到的,是一窝刚出生的幼犬里,体格最弱、最不被看好的那一只。

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在争抢母乳、互相嬉闹,只有它,安静地缩在角落,眼神里透着一丝与生俱来的警惕。

带他的师傅,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官,拍着他的肩膀说道:“小陈,这小家伙就归你了,记住,培养警犬,技术是其次,感情才是根基,你把它当成自己的兄弟,它才会在最危险的时候,心甘情愿为你挡子弹。”

陈望将师傅的话,一字一句都刻在了心里。他为这只瘦小的幼犬取名“赤影”,期望它能像一道迅猛的红色影子,成长为警界的传奇。

从那天开始,陈望的生活里,便多了一个无法分割的伙伴。他用自己的补助,为赤影挑选营养最全面的犬粮,亲手为它梳理毛发、冲洗身体。

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,他会对着赤影,倾诉自己工作中的困惑和对远方家人的思念。

赤影仿佛能完全理解他的心声,总是安静地伏在陈望的脚边,用它湿润的鼻尖轻轻触碰陈望的手,给予他最沉默却也最坚定的支持。

在一天天的共同生活中,一人一犬之间,建立起了远超普通人与宠物的情感纽带。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搭档,是分享喜怒的伙伴,更是彼此生命中无法替代的家人。

训练的过程是枯燥且充满挑战的。无论是障碍穿越、目标扑咬,还是气味追踪,每一项科目,都需要赤影付出极大的体力和精力。

陈望看在眼里,内心也感到疼惜,但他清楚,这是赤影成长为一头合格警犬必须经历的磨砺。他所能做的,便是在每次训练结束后,给赤影一个用力的拥抱,一份精心准备的肉食加餐,以及最细致入微的照料。

赤影没有辜负陈望的任何一点期望,它用惊人的学习能力和坚韧的意志,飞速掌握了所有警务技能,在各项考核中的成绩始终遥遥领先。

尤其是在追踪与搜救领域,赤影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。它那异常灵敏的嗅觉,可以从最复杂的环境中分辨出目标气味;它那矫健如飞的身姿,能够毫不费力地穿越各种险峻的障碍。

操场上,陈望与赤影默契无间地完成了一套又一套高难度的战术动作,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修长,空气中混合着青草的芬芳和独属于警营的严肃气息。

陈望注视着赤影风驰电掣般奔跑的身影,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。他深知,他和赤影,早已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生命共同体。无论未来需要面对何种险境,他们都将并肩前行,绝不后退。

这份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信任与依赖,是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无法准确描述的。

02

警犬中心的日子,在紧张的训练和规律的作息中飞速流逝,除了日常的科目强化,陈望和赤影也开始承担起各种实战任务,从协助刑侦支队追捕在逃嫌犯,到参与重大活动现场的安保工作。

每一次出勤,赤影都表现得极为出色,屡次立下功劳,很快就成了中心里人尽皆知的“王牌警犬”。

陈望明白,赤影的卓越,源于平日里挥洒的汗水,更源于他们之间那份坚不可摧的信任。

他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,带着赤影在空旷的训练场上散步,低声与它交谈。赤影则会安静地紧随其侧,时不时用头颅蹭一蹭他的小腿,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他的每一句话。

“赤影,你说,我们下一次的任务会是什么样的?”陈望仰望缀满星辰的夜空,轻柔地抚摸着赤影光滑的背脊,“不管任务有多危险,我们都必须一起平安归来,你明白吗?”

赤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,像是在立下最庄重的誓言。

陈望清晰地记得有一次,他们奉命前往邻市的山区,参与搜寻一名走失的五岁女童。山势险峻,林木茂密,连日的降雨让搜寻工作难上加难。

其他的搜救小组在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后,都未能发现任何线索,士气逐渐低落。

只有陈望和赤影,依旧没有丝毫放弃的念头。赤影凭借它那超凡的嗅觉,在泥泞湿滑的复杂地形中反复穿梭。

它的四爪被锋利的碎石和荆棘划开了数道口子,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爪底的软垫,但它却浑然不觉,依旧执拗地在前方引领着方向。

陈望紧紧跟在后面,看着赤影带伤的身影,心中既是心疼,又为它的坚韧感到无比自豪。

终于,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口,赤影停住了脚步。它对着被藤蔓遮蔽的洞口,发出了急促而响亮的吠叫声。陈望心中一紧,立刻冲上前去,用手拨开潮湿的藤蔓,果然在洞穴深处发现了因寒冷和饥饿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。

那一刻,当小女孩被成功救出,当周围的救援队员投来充满敬佩的目光时,陈望紧紧地抱住了赤影,激动地在它耳边低语:“好样的,赤影!你永远是我的骄傲!”赤影则兴奋地伸出舌头,舔舐着陈望脸上的雨水和汗水,尾巴快速地摆动着,像一台不知疲倦的马达。

这样的共同经历,让他们的情感纽带愈发牢固。赤影早已不单是陈望的警犬,更是他生命中最忠诚的伙伴和最大的荣耀。

陈望也早已将赤影看作自己的至亲,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愿意与它分享。他会因为赤影在考核中刷新纪录而欣喜若狂,也会因为赤影偶尔耍小性子而感到无奈又宠溺。

他们一同经历过狂风暴雨,也一同沐浴过和煦阳光。在警犬中心的每一个角落,都印刻着他们共同的记忆。

食堂里,陈望总会把配餐里最大块的牛肉留给赤影;宿舍里,赤影的专属犬舍永远被陈望收拾得一尘不染;训练场上,他们一同挥洒汗水,见证着彼此的成长。

陈望常常在想,如果将来有一天他脱下这身警服,他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,把赤影带在自己的身边。

他完全无法想象,没有赤影陪伴的日子,将会是何等的空洞和灰暗。这种深刻的羁绊,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,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。

他坚信,赤影对他也是如此。赤影的眼神总是那么清澈,那么专注,仿佛它的整个世界里,只容得下陈望一个人的身影。

每当陈望因为工作不顺而情绪低落时,赤影总能敏锐地察觉到,它会悄悄地把头靠在陈望的膝盖上,用它独特的方式给予无声的慰藉。

而每当陈望开心的时候,赤影也会随之欢快地跳跃,分享他的每一分喜悦。

这种无言的默契和深沉的情感,是任何物质都无法衡量的,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。

陈望知道,他与赤影的故事,才刚刚拉开序幕,未来还有更漫长的道路需要他们并肩走过。他满心期待着,与赤影一起创造更多的功勋,留下更多无法磨灭的回忆。

然而,命运的轨迹,却在一个他们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时刻,发生了冰冷而残酷的转向。

03

被汗水与信念填满的平静日子,就像训练中心旁那条静谧流淌的小河,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。直到那一天,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,撕裂了警犬中心清晨的宁静。

广播里传来十万火急的通知:邻省蓉城突发7.8级特大地震,城市瞬间变为废墟,人员伤亡极其惨重,命令所有具备搜救能力的警力立刻集结,火速驰援灾区。

陈望的心脏猛地一缩,地震,这两个字背后,代表着无法估量的毁灭与悲伤。他来不及思考更多,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救援装备,第一个冲向犬舍,找到了因为警报声而早已警觉起身的赤影。

“赤影,有任务!我们要去救人!”陈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,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
赤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任务的极端紧迫与危险,它没有像往常接到任务时那样兴奋地摆动尾巴,而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咽。它用头颅紧紧地抵着陈望的手,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凝重与决绝。

集结的号声吹响,陈望带着赤影,与其他战友和警犬一起,登上了飞往灾区的运输机。机舱内的气氛异常沉重,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焦急与忧虑。

透过狭小的舷窗,陈望仿佛已经能够看见那片满目疮痍的土地,以及在断壁残垣中苦苦等待救援的生命。

经过数小时的颠簸飞行,他们终于抵达了蓉城。眼前的景象,让所有身经百战的警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昔日繁华热闹的都市,此刻已然沦为一片死寂的废墟。坍塌的高楼、断裂的桥梁、扭曲的街道,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尘土味和令人心悸的绝望气息。

来不及片刻休整,搜救队伍立刻投身到紧张万分的救援工作之中。

陈望带着赤影,被指派到一片损毁最为严重的居民楼倒塌区。这里的楼房几乎被夷为平地,大量的居民被掩埋在层层叠叠的瓦砾之下,生命的希望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急剧消减。

“赤影,搜!”陈望指向一片由混凝土碎块堆积而成的小山,下达了指令。

赤影低吼一声,没有丝毫犹豫地猛冲上去。它灵巧地在锋利的钢筋和摇摇欲坠的碎石之间穿行,鼻子紧贴着地面,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存在生命迹象的缝隙。

它的四只爪子很快就被粗糙的瓦砾磨得鲜血淋漓,但它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,依旧全神贯注地执行着自己的使命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大地不时发生着剧烈的晃动,那是余震在作祟。头顶上随时都有可能掉落碎石,危险无处不在。陈望的心始终悬在喉咙口,他既要密切留意着赤影的安全,也要时刻警惕着周围环境的任何一丝变化。

“汪!汪汪!”突然,赤影在一块巨大的预制板下方停了下来,它对着下面发出了急促而又无比肯定的吠叫。

“发现幸存者!”陈望精神为之一振,立刻高声呼喊附近的救援队员过来。

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挖掘,他们成功地从废墟之下,救出了一名被困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小男孩。

当小男孩被安全抱出的那一刻,现场响起了压抑许久的欢呼声。

陈望激动地冲过去抱住赤影,用力地揉着它的脑袋:“好样的,赤影!你又救了一个人!”

赤影也显得异常兴奋,它伸出舌头舔着陈望手上的灰尘,尾巴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僵硬。

然而,灾难的残酷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在接下来的搜救过程中,赤影又陆续定位了数名幸存者,但同时也发现了更多已经冰冷的遗体。

每一次嗅到生命的气息,赤影都会兴奋地吠叫;而每一次发现遇难者,它都会发出低低的哀鸣,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。陈望能清晰地感受到赤影的情绪波动,他知道,这头通人性的警犬,也在为那些逝去的生命而感到悲伤。

搜救工作已经不间断地持续了三天三夜,陈望和赤影几乎没有合过眼。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一波波侵袭着他们,但只要一想到废墟下可能还有生命在等待,他们就咬紧牙关,用意志力支撑着早已透支的身体。

就在第四天的黄昏,当他们正在一片几乎化为平地的废墟上进行最后的搜寻时,大地再一次发出了恐怖的怒吼,剧烈地摇晃起来——又一次强烈的余震降临了!

“快退!”陈望大喊一声,本能地想要将赤影拉到自己身后护住。

然而,他脚下的一块巨大的楼板突然发生断裂,陈望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,向着一侧更危险的深坑倾斜下去。

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,陈望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短促而尖锐的呜咽,紧接着,赤影猛地向前一扑,用尽全身的力气,将他狠狠地撞向了相对安全的一侧。

“赤影!”陈望发出了惊骇的呼喊。

他眼睁睁地看着,那块重达数吨的混凝土板轰然砸落,而赤影,为了将他推开,却没能来得及躲闪。

漫天尘土冲天而起,瞬间就吞噬了赤影那矫健的红色身影。

04

“赤影!赤影!”陈望撕心裂肺地呼喊着,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,疯了一般冲向那片还在弥漫的烟尘。

他徒手疯狂地刨挖着那些冰冷而沉重的碎石和瓦砾,指甲很快就翻裂,双手血肉模糊,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。

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:找到赤影!必须找到赤影!

战友们也纷纷冲过来,用工具和双手一起挖掘。

然而,当他们最终移开那块致命的混凝土板时,下面却空无一物。只有一滩刺目的血迹,和赤影脖子上那块刻着名字和编号的身份牌,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瓦砾之中。

赤影,失踪了,在如此猛烈的二次坍塌和强余震之下,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

陈望双膝跪倒在废墟之上,手中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金属身份牌,任凭滚烫的泪水模糊了双眼。

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,那个与他朝夕相伴、情同手足的伙伴,就这样突兀地、决绝地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。

搜救队在原地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搜寻,但依然没有发现赤影的任何踪迹。由于余震不断,现场环境极其危险,指挥部不得不下达了停止搜寻的命令。

最终,在汇总了现场情况和目击者的证词后,单位向上级部门汇报,警犬赤影因公殉职。在蓉城抗震救灾任务中,为掩护训导员,不幸被坍塌建筑物掩埋,英勇牺牲,它被追授了“功勋警犬”的光荣称号。

陈望抚摸着那块冰冷的身份牌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赤影的体温和气息。他知道,赤影是为了救他才会失踪的。这份用生命换来的恩情,这份无法弥补的愧疚,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,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
赤影,他的兄弟,他的战友,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他。

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,却也是一把最无情的刻刀,会将某些记忆深深地镌刻在灵魂的深处,任凭岁月如何流转,也无法磨灭分毫。

一晃五年过去了。

陈望已经从那场刻骨铭心的地震救援中走了出来,但赤影的身影,却依然会时常闯入他的梦境。

梦里的赤影,依旧是那般矫健勇猛,依旧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,充满依赖地凝望着他。每当从梦中惊醒,陈望都会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和锥心刺骨的疼痛。

他最终还是离开了警队,回到了自己的家乡,试图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。但他心里清楚,有些东西,永远都回不去了。赤影的牺牲,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。

当年,单位为赤影在蓉城市郊的一片烈士陵园里,立下了一座衣冠冢,与其他在地震中牺牲的救援人员和警犬安葬在一起。

这五年来,陈望一直想要去祭拜一下赤影,但每一次鼓起勇气,却又因为害怕触碰那段悲伤的记忆而临阵退缩。

今年,是赤影牺牲五周年的忌日。陈望终于下定了决心,他必须亲自去一趟蓉城,去赤影的“墓”前,和它好好说说话。他买了一束洁白的菊花,还有几罐赤影生前最喜欢吃的进口牛肉罐头。

踏上前往蓉城的列车,陈望的心情复杂而又沉重。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倒退,如同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时光。

如今的蓉城,已经从地震的巨大创伤中完全恢复过来。高楼林立,街道上车水马龙,处处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。

然而,在陈望的眼中,这座重获新生的城市,依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。他知道,在这片繁华的土地之下,埋藏了太多逝去的生命和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
陵园修建在半山腰上,庄严肃穆。陈望沿着石阶拾级而上,心情愈发沉重。他按照记忆中的位置,在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墓碑中,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名字。

终于,他找到了。一块小小的黑色大理石墓碑,上面用金色的字体刻着:“功勋警犬 赤影之墓”。墓碑前,摆放着一些已经有些干枯的花束,显然,除了他之外,还有人一直记挂着这头英雄的警犬。

陈望将那束白菊轻轻地放在墓碑前,然后拧开了牛肉罐头的盖子,摆放在一旁。

他缓缓蹲下身,伸出手,轻柔地抚摸着那冰冷的墓碑,就如同五年前,他无数次抚摸赤影的头颅一样。

“赤影……”陈望的声音有些沙哑,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团棉花,“我来看你了,兄弟。”

“五年了,你在这边过得还好吗?有没有偶尔想起我?”

“对不起,赤影,都是我的错。如果不是为了救我,你根本不会……”说到这里,陈望的眼圈瞬间红了,声音也开始哽咽,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。

他絮絮叨叨地和赤影讲述着这五年来发生的事情,讲述着他对赤影无尽的思念,也讲述着那份深埋心底、从未减轻分毫的愧疚。

山风吹过,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是在低声回应他的诉说。

祭拜结束,陈望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,但依旧被浓浓的伤感所包围。

他站起身,准备离开陵园,却在转身的一瞬间,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咬住了。

陈望下意识地垂下头,顿时愣在了原地。

咬住他裤脚的,是一只流浪狗,这只狗的体型并不算大,毛发因为长期的流浪而变得杂乱不堪,沾满了泥土和灰尘,但依稀能够辨认出原本是深红色的。

它瘦得皮包骨头,肋骨的形状清晰可见,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怯懦,但更多的,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。

陈望见过很多流浪狗,它们通常会因为饥饿而主动靠近人类乞食,或者因为恐惧而远远地避开。

但这只狗的行为却很奇怪,它只是轻轻地咬着他的裤脚,既不乞求,也不退缩,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。

忽然,陈望的脸色猛地一僵,他的呼吸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。

他的目光越过那身肮脏的毛发,死死地锁在了这只流浪狗的右后腿上。

在那里,就在脚踝的上方,有一块小小的、形状酷似星芒的白色疤痕。

那道疤痕,是五年前的一次障碍训练中,赤影不慎被一根翘起的钢筋划伤后留下的。

当时是他亲手为它缝合的伤口,也是他亲手为它上药、换药,直到完全愈合。

那道星芒状的疤痕,是独一无二的,是只属于赤影的印记!

怎么会?这怎么可能?!

一个荒谬到让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大脑。

陈望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凝固,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。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痕,那熟悉的形状,那熟悉的位置,让他无法呼吸。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蹲下身,与那只流浪狗平视。那双琥珀色的眼睛,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,流露出一种让他心脏骤停的熟悉感。

他的嘴唇颤抖着,用一种几乎不属于自己的、干涩到嘶哑的声音,发出了那个深埋在记忆最深处,只属于他和赤影之间的指令:

“赤影……搜索!”

05

流浪狗瘦弱的身体猛地一震,仿佛被电流击中。它耳朵“唰”地一下竖立起来,眼神中的怯懦与警惕在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仿佛铭刻在基因里的、不容置疑的专注与警觉。

它没有丝毫的犹豫,立刻低下头,鼻子紧贴着地面,以一种极其专业的、标准的“S”形搜索路线,开始在墓碑前的草地上快速而仔细地嗅探起来。那熟练的动作,那严谨的路线,与五年前在蓉城废墟上、在山区密林中,赤影执行任务时的姿态,分毫不差!

陈望的大脑一片空白,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,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。

就在这时,陵园的管理员方伯拄着扫帚,恰好巡逻路过。看到陈望和那只狗,他叹了口气,走了过来说道:“年轻人,又来看望你的战友了?这只狗啊,真是邪门。打也打不走,骂也骂不跑,整整三年了,就守着这块碑。不管刮风下雨,天寒地冻,它都卧在这儿。去年冬天,雪下得最大的那天夜里,我还亲眼看见它把一只冻得快僵掉的小奶狗,拼命往自己的肚子底下塞,想用自己的体温把它焐活。可惜啊,那小狗太弱了,最后还是没能救活。”

方伯的话,像一道惊雷,在陈望的脑海中轰然炸响。他猛然间想起了一件被他遗忘了许久的往事。就在赤影牺牲前大约三个月,中心新来的兽医刘医生在一次例行体检后,曾半开玩笑地对他说:“陈哥,你家赤影的脉象有点特别啊,不会是珠胎暗结了吧?”

当时陈望听完哈哈大笑,用力拍着刘医生的肩膀说:“你小子是不是书读傻了,我家赤影可是纯爷们儿,正儿八经的公犬!”

这句被他当作笑话的无心之言,此刻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上。

公犬?他真的确定吗?赤影的档案上确实写着“公”,可他除了入伍时看过一眼档案,之后所有的认知,都建立在这个“事实”之上。他从未怀疑过。

一个又一个的疑点,像雨后春笋般从记忆的土壤里冒了出来。他想起赤影在牺牲前的一段时间,食量确实有所增加,也变得比平时更加嗜睡。当时他只以为是训练强度太大导致的,并未深思。

难道……难道……

陈望再也无法保持平静。他必须立刻搞清楚真相。

06

陈望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他立刻通过以前的同事,辗转联系上了那位已经从警犬中心转业,如今在蓉城开了一家大型宠物医疗中心的刘医生。他小心翼翼地剪下了流浪狗的几根毛发,又从自己贴身保存的、那块属于赤影的身份牌上,取下了几根当年缠在上面的、早已干枯的红色毛发。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刘医生的医疗中心,请求他动用最好的设备,为这两份样本做一次DNA亲缘鉴定。

刘医生看到陈望那副失魂落魄又无比郑重的样子,虽然心中充满疑惑,但还是答应了下来。

等待结果的两天,对陈望来说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。他坐立不安,食不下咽。他再次回到了那片陵园,那只流浪狗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。

当他无意识地从背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,拧开盖子准备喝水时,身旁的流浪狗突然激动起来。它冲上前,用前爪不停地扒拉着他脚边不远处的一块松软的泥土。

陈望放下水壶,满心不解地走过去。他顺着流浪狗扒拉的位置,用手刨开了湿润的泥土。很快,一个被油布紧紧包裹着的、早已褪色了的军用水壶,出现在了他的眼前。
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认得这个水壶,壶底用小刀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“望”字——那是他在蓉城地震救援的混乱中,不慎遗失的个人物品!

他的双手颤抖着,解开了层层包裹的油布,打开了那个沉寂了五年的水壶。里面没有水,只有一只被透明塑料袋精心包裹着的东西。他撕开塑料袋,一张被血迹浸透了边角、已经有些发黄的照片,展现在他眼前。

照片上,一只眼神疲惫却无比温柔的马里努阿犬,正虚弱地躺在一片坍塌的废墟角落里。在它的怀中,三只眼睛还未完全睁开的、毛茸茸的幼犬,正紧紧地依偎着它。那只母犬的右后腿上,一道星芒状的疤痕清晰可见。

那只母犬,正是赤影!

就在陈望的大脑被这巨大的冲击震得一片空白时,他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。是刘医生打来的。

电话那头,刘医生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置信的震惊和激动:“陈望!结果出来了!我反复比对了好几遍,结果千真万确!这只流浪狗,和赤影的DNA序列,存在着明确的、无可辩驳的母系遗传关系!也就是说,赤影,是它的母亲!”

07

“母亲……”陈望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,手中的照片飘然落地。他感觉天旋地转,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。

第一个反转的冲击还未平息,第二个、也是更颠覆他所有认知的真相,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。赤影,他并肩作战五年的“兄弟”,他心中最勇猛的“纯爷们儿”,竟然是一头母犬!是一位伟大的母亲!

他为什么会不知道?他怎么会不知道!

愤怒、愧疚、心痛、悔恨,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将他吞没。他想起了赵凯,那个当年在警犬中心处处与他竞争的同事。赵凯的警犬“芬里尔”同样优秀,但在各项比武和功勋评定中,却总是被赤影稳稳地压过一头。赵凯的嫉妒,是整个中心人尽皆知的事情。

陈望立刻拨通了还在警队的老战友的电话,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,请求他帮忙调取赤影最原始的、未经电子化的纸质入伍档案。

一个小时后,战友发来了一张照片。在那张泛黄的、用钢笔填写的档案表格上,“性别”一栏,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“母”字。而在后来更新的电子档案系统中,这一栏却被人为地修改成了“公”。档案的最后修改记录显示,操作人,正是当年兼任文书工作的赵凯!

真相在这一刻,以最狰狞的面目呈现在陈望面前。赵凯为了让自己的“芬里尔”能够在评优中获得更多机会,为了不让赤影因为可能存在的繁育期而退出高风险任务,竟然处心积虑地篡改了档案,隐瞒了赤影的真实性别!他想让赤影永远冲在最危险的第一线,甚至不惜让它去面对死亡!

陈望的脑海中,闪回过地震发生时的最后一幕。在他被赤影奋力推开,被碎石砸中后脑、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秒,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不远处,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块相对安全的巨石上。那个身影,正是赵凯。当时他以为是错觉,现在想来,赵凯那张模糊的脸上,流露出的情绪,绝不是战友间的担忧与焦急。

08

滔天的怒火在陈望的胸中燃烧。他通过各种渠道,终于打听到了赵凯现在的下落。五年的时间,赵凯早已离开了警队,凭借着当年的一些关系和履历,在一家大型跨国安保公司做到了区域总监的位置,住着豪宅,开着豪车,过着春风得意的生活。

陈望在一个傍晚,直接驱车来到了赵凯居住的高档别墅区。他没有提前通知,就在别墅门口,拦住了正准备出门的赵凯。

“陈望?”赵凯看到他,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服的慌乱,但很快就被职业化的笑容所掩盖,“真是稀客啊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
“我来问你一件事,赵凯。”陈望的声音冰冷得像一块寒铁,“五年前,在蓉城的废墟上,你是不是看到了赤影?”

赵凯的脸色瞬间变了,他强作镇定地说道:“你在胡说什么?当时情况那么混乱,我怎么可能……”

“别再演戏了!”陈望猛地从怀里掏出那张血染的照片,狠狠地摔在赵凯的胸口,“你看看这是什么!你篡改档案,隐瞒它的性别,就是为了让它去送死!在它被埋之后,你明明看到了它还活着,看到了它在废墟下生了孩子,但你选择了沉默!你见死不救!”

照片上,那只伟大的母犬和三只弱小的幼犬,像一记重拳,彻底击碎了赵凯所有的伪装。他的脸色变得惨白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
“我……我没有……”他的辩解显得苍白而无力。

“你没有?”陈望步步紧逼,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对方焚烧殆尽,“你只是害怕它活着回来!害怕它带着‘英雄母亲’的光环,让你和你的‘芬里尔’永无出头之日!因为你的嫉妒,因为你的自私,它在废墟下苦苦支撑,流尽了最后一滴血!它的三个孩子,也因为你的见死不救,死了两个!赵凯,你每天晚上,难道就睡得那么安稳吗!”

陈望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尖刀,狠狠地扎进赵凯的心脏。他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和良心的谴责,双腿一软,瘫倒在地,最终在陈望冰冷的注视下,崩溃地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。

他承认了自己为了竞争,恶意篡改了赤影的档案。也承认了在余震过后,他确实利用自己警犬的嗅觉,发现了还被浅层掩埋、尚有一丝气息的赤影。但他没有呼救,而是选择了冷漠地离开。他以为,这个秘密,会随着时间的流逝,永远被埋藏在蓉城的废墟之下。

09

真相大白于天下。陈望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证据,包括赵凯的录音,一并提交给了警方和相关纪律部门。等待赵凯的,将是法律的严惩和身败名裂的下场。

处理完这一切,陈望带着那只幸存下来的小狗,回到了陵园。他给它取了一个新的名字,叫“希望”。

在希望的引导下,陈望来到了那座“功勋警犬赤影之墓”后方约五十米处的一棵梧桐树下。希望停下脚步,用爪子不停地刨着树下的泥土,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呜咽声。

陈望的心脏被狠狠地揪紧了。他找来工具,和随后赶来的陵园工作人员一起,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。

泥土之下,他首先发现的,是两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幼犬骸骨。而在更深处,一具完整的、属于成年马里努阿犬的骸骨,静静地躺在那里。它的头骨,朝着陈望的方向,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依然在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。

陈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这个坚强的男人,跪倒在地上,抱着冰冷的骸骨,失声痛哭。

他终于找到了它。在他离开之后,它拖着重伤的身体,在废墟下产子,又凭着最后一口气,爬到了这个能够远远望见主干道的山坡上,直到生命耗尽。而它的孩子,幸存下来的这一个,继承了母亲的忠诚与执着,在这里守护了整整三年,只为了等待一个不可能归来的人。

10

陈望为赤影举行了一场迟到了五年的葬礼。他将赤影的骸骨,与那块“功勋警犬”的墓碑,真正地合葬在了一起。那两只不幸夭折的幼犬的骨灰,被他装进了一个小小的军功章盒里,做成了项链,挂在了“希望”的脖子上。

他拒绝了所有的高薪工作邀请,用自己所有的积蓄,以及赵凯案的民事赔偿款,在蓉城的郊区,创办了一家非营利性质的流浪犬救助与搜救犬训练基地。他将自己毕生的所学和全部的爱,都倾注在了希望和那些被救助回来的狗狗身上。

他要将赤影的精神,用另一种方式,永远地传承下去。

基地的墙上,挂着一张赤影放大的照片。照片里的它,英姿飒爽,眼神明亮。照片下方,刻着一行字:英雄从未远去,忠诚永不消逝。

11

又一个五年过去了。

清明节,陈望带着已经成长为一头顶级搜救犬的“希望”,再次来到陵园。如今的希望,体格健壮,眼神坚定,完美地继承了它母亲所有的优点。

在赤影的墓前,站着一排年轻的警员,他们是蓉城警犬中心新入伍的训导员。陈望受邀前来,为他们讲述功勋犬赤影的故事,并由希望进行现场搜救科目演示。

在一场模拟坍塌的演练中,当一块道具板“意外”滑落,砸向希望时,旁边一只正在观摩的、棕色的拉布拉多幼犬,竟在一瞬间做出了一个超乎本能的反应。它猛地冲上前,用自己小小的身体,奋力将希望拱向了安全的一侧。

那个动作,那个姿态,与十年前,赤影在地震中保护陈望的最后一个动作,如出一辙。

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
陈望望着这一幕,眼眶瞬间湿润了。阳光温暖地洒在陵园里,洒在希望矫健的身影上,也洒在那只懵懂而又无比忠诚的幼犬身上。

他微笑着,抬起头,望向湛蓝的天空。他知道,有些羁绊,从来就不是生命的终点。它们会化作不朽的种子,在一代又一代的生命中,悄然生根,然后发芽,将那份最纯粹的爱与忠诚,永远地传递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