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大学生裤裆承受不起国格之重

2025年夏，大连工业大学一名女生与乌克兰籍男子被曝存在不正当关系的消息，在社交平台掀起了一场始料未及的风暴。这让我想起1998年克林顿的拉链门事件，当时也引起世界轰动，但美国的法院并没有因此同意弹劾总统。克林顿私德不好，但不应该往国家大事上撤。大连工业大学以有辱国格为由开除女大学生，这理由十分荒诞性。在跨国交往日益频繁的今天，跨文化情感纠葛本属正常社会现象；教书育人的大学却将其异化为"有辱国格"的全民公敌事件令人不解。前几年媒体报道的某些大学"黑人留学生三陪"有没有辱国格呢？当我们撕开"国格"的宏大叙事外衣，看到的其实是集体无意识中的文化自卑与制度焦虑，以及藏在道德大棒下的权力规训游戏。

事件的初始形态，本是一起普通的涉外情感纠纷。但在某些自媒体的刻意渲染下，"中国女生"与"外国男性"的身份标签被无限放大，"不正当关系"的细节被反复咀嚼，最终被提炼成"损害国家尊严"的政治符号。这种叙事转换的玄机在于：将私人领域的道德问题，偷换为公共领域的国格问题；将个体的情感选择，扭曲为集体的道德污点。

这种逻辑的荒谬性，在于其从根本上混淆了"个体"与"国家"的边界。国家是由具体的人组成的政治共同体，但国家的尊严从来不是由某个个体的行为决定的。正如法国思想家托克维尔在《论美国的民主》中所言："国家的荣誉，并不在于它拥有多少财富或武力，而在于它的公民是否能够维护自己的尊严。"当我们将某个女性的私人行为等同于"国家耻辱"时，本质上是在将个体工具化，将其身体视为国家的延伸符号——这种思维与百年前"家国同构"的传统伦理何其相似？在封建时代，女性被视为"家族荣誉的守护者"，贞洁与否直接关系家族的社会地位；在今天的某些舆论场中，女性又被异化为"国家形象的代言人"，其情感选择被上升为"国格"的晴雨表。

更值得警惕的是，这种道德绑架往往伴随着对法治底线的践踏。事件中，舆论惩罚代替法律惩罚，部分网民呼吁"严惩涉事女生"。但翻遍现行法律，无论是《民法典》还是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，都未规定"与外国人发生不正当关系"属于违法行为。真正可能涉及法律边界的，是"不正当关系"中是否存在强迫、欺骗或违反公序良俗的具体情节，但这些细节在舆论发酵过程中始终未被澄清。当舆论场用"国格"的大棒替代法律程序，本质上是在用道德审判取代司法正义，这与"文革"时期"群众专政"的逻辑如出一辙——通过制造道德敌人来巩固群体认同，通过剥夺个体权利来彰显集体权威。

如果我们把时间维度拉长，会发现当下对"涉外桃色新闻"的过度反应，并非孤立的社会现象，而是中国传统文化中"道德洁癖"与现代集体主义情绪结合的产物。在封建时代，"男女大防"是维护社会秩序的重要工具，任何越轨行为都会引发家族乃至整个宗族的严厉惩罚。《红楼梦》中尤三姐因被误解为"不洁"而自刎，《金瓶梅》中西门庆的情事被演绎成"伤风败俗"的典型，都是这种文化逻辑的文学投射。这种逻辑的核心，是将个体的道德表现与群体的生存状态绑定——个体越轨=群体蒙羞，个体堕落=社会崩溃。

令人痛心的是，这种陈旧的思维模式在当代社会以新的形式复活。当大连工业大学的事件被曝光后，评论区充斥着"丢人丢到国外""给中国人丢脸"等指责，却鲜有人追问：女生的权益是否受到侵害？学校的处理是否符合程序正义？这种"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"的集体恐慌，暴露了当下社会的深层焦虑：我们既渴望融入全球化浪潮，又对异质文化抱有莫名恐惧；我们追求现代文明，却仍未摆脱传统伦理的桎梏。

更讽刺的是，这种道德审判的双重标准在舆论场中体现得淋漓尽致。同样是"涉外情感纠纷"，若当事人是男性，舆论往往选择沉默或调侃；若当事人是女性，则会被贴上"不检点""崇洋媚外"的标签。这种性别歧视的背后，是传统性别秩序的顽固存在——女性的身体始终被视为需要被规训的"危险领域"，她们的越轨行为会被解读为对整个社会秩序的挑战。正如社会学家李银河所言："对女性贞洁的过度强调，本质上是对女性身体自主权的剥夺，是将女性工具化为维护男性权威和群体荣誉的工具。"

真正的国格：不是道德完人的勋章，而是制度的尊严与人性的光辉

当我们讨论"国格"时，究竟在讨论什么？是要求每个国民都成为道德圣人？还是要求社会制度能够保障每个人的基本尊严？历史已经给出答案：真正的国格，从来不是靠压抑个体欲望、制造道德恐慌来维系的，而是靠法治的完善、对人权的尊重、对多元价值的包容来铸就的。

对比某些大学曾存在的"黑人留学生三陪"潜规则，我们更能看清这种逻辑的荒诞。据媒体报道，部分高校为吸引非洲留学生，不仅提供高额奖学金，还默许甚至鼓励校内女性学生为其提供"陪伴服务"。这种将女性工具化、将教育商品化的行为，才是真正的"有辱国格"——它暴露的是某些权力者对教育本质的扭曲，对女性尊严的漠视，以及用"国际化"包装的功利主义思维。但吊诡的是，这类系统性损害学生权益的事件，在舆论场中引发的关注远不及个别"涉外桃色新闻"。这种选择性愤怒，恰恰说明我们的"国格焦虑"并非源于对国家尊严的真正维护，而是源于对"他者"的恐惧与对"自我"的不自信。

真正的国格，应该建立在对个体权利的尊重之上。一个国家的尊严，不在于它能培养出多少"道德完人"，而在于它能否保护每个公民的基本权利不受侵犯；不在于它如何对待"完美无缺"的国民，而在于它如何对待那些有缺点、犯错误的个体。正如德国哲学家阿多诺所说："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，要看它如何对待最弱势的群体。"当大连工业大学的女生因私人情感问题遭受网络暴力时，当她的隐私被无限度曝光、人格被肆意侮辱时，真正受损的不是什么"国格"，而是这个社会的法治底线和人性温度。

站在历史的维度回望，我们会发现：每个时代的道德审判，都是权力规训的工具；每次对"国格"的过度强调，都是文化自卑的投射。大连工业大学女生的事件，本应成为一面镜子，照见我们的社会还有多少陈旧的思维需要破除，还有多少制度的漏洞需要填补，还有多少对人性的尊重需要重建。当我们不再用"国格"的大棒绑架个体，当我们学会用法治的尺度丈量是非，当我们可以坦然面对人性的复杂与多元，那时的中国，才能真正拥有配得上"大国"称号的尊严——那不是靠压抑个体换来的虚幻荣耀，而是靠尊重每个公民权利、守护社会公平正义的真实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