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子你体会稼穑苦后 该明白以后自己要怎样做了

昨天晚上，履行了我对虎子的承诺：考上县中，带你去撸串。

串儿上来前，虎子说姥爷明天要他跟着下地上化肥。

我笑曰：对你们这代人来说，这是偶尔的体验，但对我来说，曾是生活常态。

父子俩一边儿撸串儿，我一边告诉他我当年的务农时光。

我们六、七十年代的农村孩子，在五六岁时，只要不是惯孩子，就得跟着下地了。啥是惯孩子呢？就是被家中父母和哥姐们宠爱的，这个与兄弟姐妹多少无关。老爸当年上有两个哥哥、两个姐姐，从能拿起割草镰刀、能背起小草筐时，就开始跟着哥哥们去地里割草了；能够得着推碾子棍时，就跟着推碾子了。工作后带着女朋友回家，家里人瞪着自以为比鬼还鬼的眼睛说：他小时候又馋又懒，俺们去推碾子就逼他跟着，就是抱着碾子棍跟着转，也不惯着他。这话让女朋友一下睁大了眼睛：他是老小啊，这是不惯着？

“俺家不惯着孩子”，这是家里人挂在嘴边的话。小时候和胡同里岁数般般的孩子们去割草，我一般不是割得最多的，因为我打小儿手笨，但绝对也是割得比较多的。即便这样，每次割草回家后都会被数落，嫌弃我割得不如哪个哪个多。有时我犟嘴：俺比谁谁谁他们割得都多。家里人就把嘴一撇：你与（比的意思）人家那谁割得多啊？但我有强项：俺还比那谁谁谁学习好哩！这个辩解，家人是不认可的：那有啥用，学习好能顶饭吃顶钱花？但他们从来不说自己比别人怎样，只是要求我争第一！

上四年级时，能考大学了，我那时就下决心，以后要么考上大学、要么去当兵在部队争取穿上四个兜！

虽然自己有目标了，但家里的活儿还得干，哪怕四五年级时，我在公社有了统考后没让人得过第一，哪怕我以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县中初中，哪怕我顺利升入县中高中。上初中时，乡村学校还不放暑假，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地里割草，大夏天在玉米地里，又闷又热，玉米叶子划得满是汗水的光脊梁上，火辣辣的疼；读高中时分地了，就开始跟着去地里干正儿八经的农活了。

高中毕业那年，我以县中文科头名的成绩考入北不开。回家后就放下书包、换上裤衩背心，下地干活儿了。那时我曾说过：六年中学，我总算最后考了次第一。我那不许我骄傲的家人们振振有词：你花俺们钱去上学，不该考第一啊！

虎子你现在身高都快190㎝、体重100㎏了；我上高中那年，才152㎝，至于体重嘛，被人笑话压不住秤砣！你想象一下，爸爸当年一个瘦小的孩子，在地里干活儿是什么样的画面。

读大学时，每年暑假前，你那光棍子二大爷都给我写信：放假赶紧回来，药桶子已备好，农药已买好。给棉花打药，得趁没风的大晴天，还得等露水下去后。我那时就穿着裤衩背心去打药，有乡亲对家里人说：好家伙，恁还舍得让大学生去打药啊。家里人把嘴一撇：他上大学不花俺钱啊！这还不算，他们还得来个神补刀：他打小儿俺们就不惯着！打药回家热了，经常是自己捣点儿蒜泥，滴上两滴香油，用井拔凉水一冲，这就是自制的解暑饮料。

最后我告诉儿子：田园生活的美，只存在文字里，汗流浃背卖苦力，只有累、哪有美。如果不是我种种错误的选择，自毁前程，也不会和你有这父子缘。因为我的错，还要让你走我的曾经的路，是我的悲剧、你的悲哀，想不劳作在烈日下，你得努力走通求学路，还记得四年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？世上能改变环境的人很少，对普通人来说，不喜欢某种环境，那就努力给自己换个环境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