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：老娘卖菜

周素英蹲在菜地里，小心翼翼地拨开白菜叶子。清晨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裤腿，凉意顺着布料渗进来。她伸手摸了摸最外层的菜叶，叶片肥厚，青翠欲滴，这是她精心照料了三个月的成果。

"这批白菜长得真好。"她喃喃自语，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抚过菜心。自从两个女儿都成了家，她就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。带大了四个孙辈，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，她就想着种点菜，既能打发时间，又能赚些零花钱。

她站起身，揉了揉发酸的腰。六十二岁的身子骨不比从前，蹲久了就直不起腰来。但她还是坚持着把白菜一棵棵拔出来，抖掉根上的泥土，整整齐齐地码在竹筐里。

"妈，你怎么又带这么多菜来？"新玉皱着眉头，看着周素英挑着两个沉甸甸的竹筐走进来。竹筐把她的肩膀压得低低的，背脊弯成了一张弓。

周素英把竹筐放在阳台上，擦了擦额头的汗："这茬白菜长得好，我想着多带些来，能多卖点钱。"

新玉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："又是白菜，满屋子都是这个味道。妈，你种这么多干嘛？卖不完还不是要堆在我这儿。"

周素英的手顿了顿，继续把白菜一棵棵拿出来摆好："今天周六，菜市场人多，应该能卖完。"

"你每次都这么说。"新玉撇撇嘴，"上次那些白菜放了三天才卖完，我同事来家里做客，一进门就说怎么一股子菜味，多丢人啊。"

周素英低着头，把白菜摆得更整齐些："那...那我今天早点去，争取都卖完。"

"随便你吧。"新玉转身往屋里走，"记得把阳台门关上，别让味道飘进来。"

周素英挑着菜筐下楼时，感觉肩膀火辣辣地疼。但她顾不上这些，得赶在早市开始前到菜市场占个好位置。

菜市场里已经有不少摊贩在摆摊了。周素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，把白菜一棵棵摆好。清晨的阳光照在青翠的菜叶上，泛着晶莹的光。

"阿姨，这白菜怎么卖？"一个中年妇女蹲下来问。

"两块五一斤，都是今早刚摘的，新鲜着呢。"周素英连忙说。

妇女挑了两棵："给我称一下。"

周素英手忙脚乱地拿出秤，却怎么也打不开。这是她新买的电子秤，还不太会用。妇女等得不耐烦了："算了算了，我去别家买。"

"等等，我这就..."周素英话还没说完，妇女已经走远了。她叹了口气，继续摆弄着电子秤。

一上午过去，白菜只卖出去一小半。周素英的胃开始隐隐作痛，这是老毛病了。她摸了摸口袋，早上走得急，忘了带药。

"阿姨，剩下的白菜我全要了，便宜点吧。"一个菜贩子走过来。

周素英犹豫了一下："两块一斤，行吗？"

"一块五，我全包了。"

"这...这也太便宜了，我种了两个月..."

"不要就算了。"菜贩子转身要走。

"等等..."周素英咬了咬牙，"一块八，不能再低了。"

菜贩子想了想："行吧。"

看着最后几棵白菜被装走，周素英数了数钱，比预期少赚了不少。她揉了揉发疼的胃，慢慢收拾着东西。

回到家，新玉正在客厅看电视。看到周素英空着手回来，她挑了挑眉："今天卖得不错啊。"

"嗯，都卖完了。"周素英勉强笑了笑，"新玉，妈胃有点疼，你帮我倒杯热水吧。"

新玉头也不回："饮水机在厨房，你自己去倒吧。对了，明天周日，我要睡懒觉，你别一大早又挑菜来。"

周素英的手微微发抖，她扶着墙慢慢走进厨房。饮水机的水是凉的，她只好用热水壶烧水。等待水开的时候，她靠在墙上，感觉胃里一阵阵绞痛。

第二天一早，周素英又挑了一担菜去卖。这次她没去县城新玉的家，而是直接去了大女儿新月所在的镇上。

"妈，你怎么又来了？"新月看到周素英，脸色不太好看，"这周都第三次了。"

"今天菜好，我想着..."

"镇上就这么大，我同事都知道我妈天天来卖菜，多丢人啊。"新月压低声音说，"你要钱我给你就是了，别老来卖菜了。"

周素英愣住了。她想起去年新月买车时，自己毫不犹豫地给了五万块钱。那时候新月抱着她说："妈，你对我最好了。"

现在，她不过是来卖个菜，怎么就丢人了？

"新月，妈不是要钱，就是想..."

"行了行了，你快回去吧。"新月看了看表，"我还要去上班，你以后别老来了。"

周素英挑着菜筐，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。肩膀上的重量似乎比来时更沉了。她想起两个女儿结婚时，自己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她们。带孙子的时候，她起早贪黑，生怕亏待了任何一个。

现在，她只是想靠自己的双手赚点钱，怎么就...

回到家，周素英把剩下的菜都倒进了猪圈。她坐在门槛上，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。天边的晚霞红得像血，刺痛了她的眼睛。

第二天一早，周素英收拾了几件衣服，背着包出了门。她要去城里打工，找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。临走前，她给两个女儿发了条短信：

"妈去城里打工了，你们照顾好自己。"

发完短信，她把手机关了机。清晨的雾气中，她的背影渐渐模糊，就像她在这两个女儿心中的位置一样，越来越淡，越来越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