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产队的故事:偷豆子

麦收完的豆子地黄绿黄绿的，豆荚晒得噼啪乱响。老杨头蹲在地头啃窝头，眼睛却骨碌碌转着。他是队里的护青员，裤腰上别着个铁皮哨子，走路哗啦哗啦响。

那天日头毒得很，蝉叫得人脑仁疼。老杨头正打盹，忽然听见东边豆棵子里有动静。他猫着腰摸过去，豆叶沙沙响。透过缝隙，看见个小不点儿正往裤腰里塞豆荚，后襟汗湿了一大片。

"逮住你了！"老杨头猛地站起来，哨子差点甩出去。那孩子一转身，豆荚噼里啪啦掉了一地。老杨头认出是东头老张家的三娃子，小脸晒得黑红，脚丫子裂着血口子。

三娃子"扑通"跪下了："杨爷爷，俺娘病了，想喝口热乎汤......"他攥着破裤腰带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老杨头想起老张家劳力少，分豆子时确实没分到多少。

老杨头叹了口气，从怀里掏出干粮袋。早上老伴烙的菜饼还热乎着，他掰成两半，一半塞给三娃子："拿这个换豆子，明儿来队部帮我喂牲口。"

第二天鸡叫头遍，三娃子就来了。老杨头故意把豆秆抖得哗啦啦响："学着点，豆子要这么掰。"他示范着掐断豆秆，豆荚在手里乱蹦。三娃子学得认真，小手指被扎得通红。

老杨头偷偷往他口袋里塞炒豆子，咸香的味道引来了其他孩子。老杨头就板着脸轰人："都干活去！想学手艺得拿工分换！"

这事很快传开了。妇女们说老杨头收了个小徒弟。有人看见三娃子跟着巡夜，哨子挂在脖子上晃荡。老杨头教他认豆子，说黑豆补肾、黄豆发奶，三娃子听得直点头。

分豆子那天，老杨头多给了老张家两升。会计嘟囔着要扣工分，老杨头把烟杆往桌上一磕："这是三娃子喂牲口的工钱！"嗓门大得惊飞了麻雀。

后来三娃子开了豆腐坊。泡豆子要在天没亮时，石磨得转三十六圈，点卤得撒三遍盐水。这些都是老杨头用炒豆子换来的手艺。

每年清明，三娃子都要给老杨头坟上摆盘炒豆子。去年他带着孙子来，小家伙举着豆油灯问："爷爷，杨爷爷的哨子为啥会响呀？"三娃子摸摸他的头："因为里面装着豆子呀，每颗豆子都藏着故事呢。"

现在路过那片豆地，还能想起老杨头的铁皮哨子。虽说哨子早锈得不成样了，可每次听见风吹豆叶的声音，就像听见当年的哗啦哗啦声，在讲那些比豆子还珍贵的事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