表哥外出务工15年不曾回家,母亲去世那天他抱着个盒子出现在门口

发布时间:2025-03-10 16:35  浏览量:9

村里的人都记得建华走的那天。七月,蝉鸣吵得人心烦,村头的大榕树叶子泛黄,连着三个月没下雨。他穿着件格子衬衫,裤腿挽到小腿,背着个黑色帆布包就出去了。那年他二十四岁。

“去南方打工。”他跟左邻右舍这么说,“等赚了钱就回来。”

谁也没想到,这一走就是十五年。

我跟建华是表兄弟,他妈是我姨。小时候隔三差五去他家玩,他比我大六岁,教我用弹弓打知了,在河边抓鱼摸虾。我记得他有双大手,指头粗壮,手心的茧子又厚又硬。

建华走后不久,他爸得了脑溢血走了。那时候手机还不普及,只能通过村里的公用电话勉强联系上他。电话那头建华沉默了许久,只说自己在工地上,请不了假。村里人背后嘀咕,说他不孝,连爹的后事都不回来操持。姨一个人撑着把丧事办完了,她没说儿子一句不是。

“孩子在外挣钱不容易,”姨擦着眼泪对看热闹的人说,“工地上请假哪有那么简单。”

那时我才知道,原来建华在深圳一个建筑工地做小工,拿日薪,请一天假就少一天钱。姨把这些悄悄告诉我,眼里满是心疼和自豪。

后来建华寄钱回来,不多,一两千。姨把钱存起来,说留着给建华盖房子娶媳妇。村里人又闲话,说建华在南方怕是有了新家,不然怎么连个年也不回来过?姨从来不接这种话,每次都笑着说:“他在外面忙,赚钱要紧。”

我上了初中,又上了高中,再后来去县城上班。偶尔回村看姨,见她的头发白了大半,腰也弯了不少。屋里家具还是老样子,只多了台小彩电,据说是建华寄回来的。院子里种了几棵冬枣树,已经有一人多高,树干上缠着红布条。姨说这是给建华种的,等他回来了,树上的枣子正好熟透。

我给建华打过电话,从姨那里要的号码。他声音听起来很累,说在忙,等他有空了再聊。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几次后,我也渐渐不再打了。

姨每年会收到两三次汇款,有时是过年,有时是她生日,还有时候是建华爸的忌日。钱数不多,但很稳定。几乎没有电话联系,姨说建华不爱说话,从小就这样。

“他心里有我就行,”姨常这么说,手里不停地忙着农活,“男人嘛,能挣钱养家最重要。”

又过了几年,我结了婚,有了孩子。姨七十多了,身体还算硬朗,就是眼睛不好使了,戴着老花镜也看不清东西。她开始念叨建华,说想儿子了,也想抱孙子了。

“他要是有了媳妇,怎么也该告诉我一声啊,”姨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,望着那几棵已经结果的冬枣树,“我不图他养老,就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。”

村里人背后的闲话也变了味道,说建华不是个好东西,把老娘一个人丢在村里这么多年。

“哪有这样的儿子?十五年不回家,连个影子都不见。怕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家,忘了自己亲妈是谁了吧。”李大娘的话最尖,她家儿子在县城开了个修理铺,隔三差五回来看她。

姨从来不跟人争辩,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。村里谁家有点好吃的,她总记得分一份给李大娘。久而久之,李大娘也说不出难听话来了。

去年冬天,姨摔了一跤,髋骨裂了,在县医院住了一个多月。我跟媳妇轮流去照顾,也试着联系建华,但号码早就打不通了。姨发着高烧,说胡话,嘴里念叨着建华的名字,说要给他煮红豆汤,说冬枣树结果了,又大又甜。

姨出院后身体大不如前,坚持要回村里住。“我得看着那几棵枣树,”她固执地说,“建华回来了,要是没人招呼多不好。”

医生说她心脏不好,让她少操劳。可姨每天还是起早贪黑,打扫庭院,浇花种菜。

那几棵冬枣树,她用了十五年的时间,把它们从小苗养成了大树,枝繁叶茂,硕果累累。

“建华爱吃这个,”她对隔壁来串门的婶子说,小心翼翼地摘下几个红通通的枣子,“他小时候,一次能吃一大把。”

今年三月,姨走了,走得很安详,睡着了就没醒过来。我赶到村里料理后事,翻遍了姨的东西,想找到建华的联系方式。最后在一个旧布包里,发现了一叠明信片,都是建华寄来的,从深圳、东莞、苏州、无锡…每张明信片上就写着简短的几句话:“妈,我挺好的,别担心。”“妈,我换工作了,这边工资高一点。”“妈,我在学开挖掘机,以后能挣更多钱。”

最新的一张是去年寄来的,背面写着:“妈,我这几年存了点钱,等再多一点,就回来陪您。”

明信片上留的地址和电话都已经过时了。我再一次感到无力,不知道该怎么通知建华这个消息。

村里的葬礼按照老规矩办,很简单,来的人不多。第三天早上,天还蒙蒙亮,我起来准备最后的祭拜。

推开门,一个人影站在院子里。

头发剃得很短,皮肤黝黑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,手里抱着个纸盒子。他看着我,眼神有些迷茫,嘴唇嚅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:“小强?是你吗?”

我愣住了,这个苍老的男人,居然是十五年不见的表哥建华。

他的脸上有了深深的皱纹,两鬓斑白,眼角的细纹像刀刻的一样。他的右手少了两根手指,袖口空荡荡的。

“表哥…”我哽咽着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
建华目光越过我,看向屋里的灵堂,神情一点点凝固。他慢慢地走过去,腿有点跛,一步一顿,像是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力。

“妈…”他轻轻地叫了一声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

然后他跪下了,把手里的盒子放在灵前,慢慢打开。

里面是一沓照片,一叠皱巴巴的钱,还有一个塑料袋装着什么东西。

建华跪在地上,一动不动,像块石头。天慢慢亮了,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背上,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
葬礼结束后,建华留下来了。他的嘴很紧,不爱说话,眼神总是游移不定,像是怕见人似的。

那个盒子里的东西,慢慢揭开了他十五年的秘密。

照片是他在各地工作的样子:工地上扛钢筋的,工厂里操作机器的,工服上沾满油污的。每张照片他都笑得很勉强,背景里是各种陌生的城市景象。

那叠钱是他积攒的全部家当,整整八万多,都是百元大钞,有些已经皱得不成样子。

塑料袋里装的是一块手表,很普通的那种,表盘有些磨损,表带已经断了。

“这是爸的,”建华终于开口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我走的时候从他手上摘下来的。说好了赚到钱就回来,给他买个好的。”

村里人渐渐知道了建华的故事。

他最初在深圳的建筑工地上班,干得好好的,不料一次事故,右手两根手指被钢筋割断了。工头给了点钱打发他走人,连医药费都不够。他不敢告诉家里,怕姨担心,就一个人扛了过来。

伤好后,他换了好几份工作,但有残疾的人找工作不容易,工资也低。他又去学了开挖掘机,这活不用十指灵活,工资也高些。

“可是工地上活儿不稳定,”建华坐在院子里,摆弄着那块旧表,“一个工程做完了,就得换地方。我想着等手头宽裕点,就回来。可一直没等到那一天。”

他说到这里,眼圈红了:“前些日子,我在无锡一个工地上班,老板跑路了,工资没结。我等了一个多月,最后实在没办法,就想着先回来看看妈,等风头过了再出去找活干。”

那个春天,建华在村里住下了。他把姨的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,每天给那几棵冬枣树浇水、施肥、修枝。树下放了张藤椅,午后阳光好的时候,他就搬出来坐着,摆弄那块旧表,一坐就是大半天。

一天,我去看他,带了些水果和生活用品。建华正在修理房檐,看见我,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。他的脸色比刚回来时好多了,也胖了一点。

我们坐在树下喝茶,他突然说:“这些年,我其实回来过。”

我愣住了。

“每年妈生日那天,我都偷偷回来看一眼,”他低着头,声音很轻,“站在村口,远远地看。看她在院子里忙活,看她给这些树浇水。”

“为什么不进来?”我忍不住问。

建华摇摇头,举起右手那残缺的手指:“我不想让她看见这个。也不想让她知道儿子这么没用,十几年了,除了这点钱,什么也没攒下。”

“姨不会在意这些的…”

“我知道,”建华打断我,“正因为知道她不会在意,我才更不能回来。她盼着我有出息,盼着我风风光光地回来,让那些说闲话的人看看。我怎么能让她失望?”

树上的冬枣熟了,红彤彤的,像一盏盏小灯笼。建华摘了一大篮子,挨家挨户地送,特意送了一份给当年说他闲话最多的李大娘。

李大娘不好意思地接过来,嘴上还是忍不住说:“这么多年不回来,你妈盼你盼得眼睛都花了。”

建华只是笑笑:“是我不好。”

李大娘被他这态度弄得没了脾气,最后叹口气说:“你妈走得安详,临走前还念叨着你呢。”

入秋后,我们联系了几个熟人,给建华在县里一个工地上找了份开挖掘机的活。他每天早出晚归,周末回村里打扫房子,照料那几棵冬枣树。

一天晚上,我接到建华的电话,说他在县医院,让我过去一趟。我急匆匆赶过去,见他躺在病床上,脸色惨白。

医生说他突发心脏病,可能是长期劳累加上营养不良导致的。

“你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?”我看着他消瘦的脸,心里又气又疼。

建华微微摇头,闭上眼睛不说话。

他住院期间,我整理他的东西,在背包夹层里发现了一本破旧的存折。打开一看,里面竟然有二十多万存款。

我吃惊地问他这钱是哪来的。

建华终于说出了实情。这些年他确实挣了不少钱,但大部分都寄给了一个叫”阿兰”的女人,在广东。

“她是我工友的妹妹,”建华说,眼睛看着窗外,“有个儿子,老公跑了。孩子才两岁,没人照顾。我…我就帮衬着点。”

“你们…”

“没有的事,”建华摇头,“我就是看她可怜,孩子也可怜。每个月寄点钱,让孩子能上学。”

我不知该说什么好。建华继续解释:“我不敢告诉妈这事。她盼着我成家,盼着抱孙子。要是知道我把钱都给了外人,得多伤心。”

出院后,建华在县城租了间小屋,继续他的工作。县里的工地活多,他手艺也好,慢慢有了些积蓄。每次回村,他都会在姨的坟前坐很久,有时带些冬枣去,轻声说着话,好像姨还在听似的。

这个春天的一天,建华突然给我打电话,说有个女人和孩子要来看他。

“阿兰?”我问。

“嗯,”他声音有些发抖,“她儿子上初中了,想见见我。”

我和媳妇开车去车站接他们。阿兰是个瘦小的女人,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十岁,满脸沧桑。她儿子叫小杰,十四岁,高高瘦瘦的男孩,眼睛很亮。

建华站在站台上,紧张得手足无措,那神情我从未见过。

“华哥,”阿兰喊他,眼睛红了,“这么多年,谢谢你。”

小杰怯生生地叫了声”华叔”,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建华:“这是我做的木工课作业,送给您。”

建华接过盒子,手微微发抖。盒子上刻着”父亲”两个字。

“我没爸爸,”小杰直视着建华的眼睛,“但老师说,照顾我们的人就是父亲。”

建华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,他笑着抹掉,搂住了小杰的肩膀。

在回村的路上,我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们三人。阿兰安静地坐着,小杰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事,建华认真地听,时不时点头回应,眼里有光。

那几棵冬枣树下,阿兰和小杰坐在藤椅上,建华给他们讲姨的故事,讲他小时候的事。小杰仰头看着那些树,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树,为什么种这么多。

“我妈种的,”建华说,摸着树干上已经褪色的红布条,“她说等我回来,正好吃上熟透的冬枣。”

小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突然说:“华叔,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下来吗?我想上这边的学校。”

阿兰慌忙制止儿子:“胡说什么呢,我们住城里挺好的。”

“可是这里有树,”小杰执拗地说,“我喜欢爬树。城里没地方爬树。”

建华看着小杰,又看看阿兰,眼神里有询问,也有期待。

阿兰低下头,声音很轻:“我们打扰你太多年了…”

“不打扰,”建华急忙说,“这房子够大,够住。小杰上学方便,县中学就在镇上,很近的。”

后来,阿兰和小杰搬来了。村里人又有了新的闲话,说建华这些年在外面有了家,现在终于敢领回来了。

建华不解释,只是每天忙着修缮房子,把姨的老屋收拾得焕然一新。他在后院盖了个小房间,让阿兰和小杰住主屋,自己住后面。阿兰在镇上找了份工作,小杰转学到了县中学。

那天傍晚,我去建华家串门,远远就听见欢声笑语。院子里,小杰正站在梯子上摘冬枣,建华在下面扶着梯子,阿兰则拿着篮子接着。

建华看见我,咧嘴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竟然有些幸福的模样。

“小强,来,尝尝今年的冬枣,特别甜。”

我接过一颗咬了一口,汁水四溢,确实很甜。

天渐渐黑了,阿兰去厨房准备晚饭,小杰帮着摆碗筷。建华靠在树下,掏出那块修好的旧表,细细擦拭。

“爸当年跟我说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“男人走出去,总要带点什么回来,才算没白走。”

他抬头看着满树的冬枣,又看看屋里忙碌的身影,眼里泛着微光:“我想,我现在带回来的,妈应该会满意。”

夜色笼罩了村庄,姨种的那几棵冬枣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,仿佛也在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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