继父入赘我家20多年，妈妈去世，弟媳要赶继父离开，我：爸不能走

俗话说，寡妇门前是非多。自从爸去世后，不断有媒人来我家说亲，都被妈回绝了，妈说：

“我家三个孩子太小，怕受气，我不会嫁人，除非男方当上门女婿！”

家里失去主要劳动力，妈就像变了一个人，她目光呆滞，神情恍惚，本来很瘦弱的身体又瘦了几圈，袖筒和裤管里伸出来的胳膊腿就像麻杆般纤细，整天神神叨叨地坐在床头默默地淌眼泪。

我突然间对妈妈产生了怜惜的情感。

“妈妈别哭，爸爸没了，我们会关心你的。”我用坚定的声音说。

那一年，姐姐12岁，我9岁，弟弟2岁。

一天，妈妈突然说，今天家里要来个叔叔， 让我们都要有礼貌。

叔叔进了家门，见饭桌上的菜用碗扣着，妈妈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午饭。

我深深地看了这个人一眼，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他，只见我打量着他，这人马上弯下腰，摸摸我的头说：

“这男娃长得真精神！好看！”

我用十分凝重的眼神朝这个人看着，那是一张微胖而极度疲倦的脸，眼睛很圆很小，下巴短短的，两颊被风吹裂似的焦红，黑色稀淡的短发，毛滋滋的短胡子，极皱的衬衫下面，是一条松松灰裤子，看了他一会儿，我轻轻地将视线移开。

只是他进门来，看见弟弟正哭着，妈妈急得撩起围裙不停地擦手。

“怎么啦？”叔叔弯腰抱住了弟弟，弟弟在他怀里乖乖的，不哭也不闹了，就像是老熟人一样。

“他要嚷着吃饭，我没答应，孩子从小养个好习惯。”妈妈絮叨说。

“弟弟是饿了，妈妈不给吃。”姐姐帮腔着说。

“大家一起吃饭！”

叔叔抱着弟弟，主人似的自在地坐在桌边，安然地用手指头轻轻点着弟弟的下巴，弟弟就咧开小嘴，歪着身子，认真的瞅着他不停的对他笑，他也在笑。

“叔叔喂你，多吃点。”

叔叔自己顾不上吃饭，用小勺盛了米饭，送到弟弟嘴边，那小嘴唇微微张着，香甜的米饭吃进他的囗里，他嚅动着嘴，吞咽下去。

叔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弟弟，送过去一勺，又一勺……

弟弟咽下了最后一囗米饭，舔了舔嘴唇，那嘴唇显出了红润，向叔叔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。

一股暖流缓缓地注入我的体内，像春水滋润我的心。

我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震动，总之，这个叔叔给我留下了好的印象。

“孩子给我吧，你趁热吃。”妈温和地对叔叔轻轻说。

“叔叔抱抱！”弟弟突然搂住叔叔的脖子，愉快地喊了起来。

“弟弟可能想爸爸了！”姐姐说完哭了。

妈的眼睛湿了，她擦去腮边的泪珠，勉强地冲叔叔笑了笑，显然在掩饰刚才流露出来的情感。

我也流下了伤心的眼泪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，弟弟竟然说话了，自从爸爸去世后，弟弟很少说话，只要看见成年男人，就想让人家抱抱才甘心。

“叔叔多吃点！”我诚恳地说。

“孩子让你吃，你就多吃点。”妈好意地又催了一句，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。

叔叔要走了，弟弟抱着叔叔的小腿哇哇哭着不放手，叔叔的眼圈红了，一把将弟弟搂在怀里……直到将弟弟哄睡着了，才轻手轻脚离开。

这个叔叔顺理成章地成了我们仨的爸爸，听妈妈说，叔叔是甘肃人，40岁了，身体结实，还没有成家，因为家里有个瘫痪的父亲，身子弱的母亲，家里太穷，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，他一直讨不上媳妇。

后来他的父母相继离世，这个世上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，他就离开了甘肃老家，坐着火车上了新疆，就这样，叔叔在一个县城开始了打工生涯。

叔叔已经适应了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，吃饭和别人一样，端着老碗往地上一蹲，有声有响地往嘴里扒拉，说话是高声的，走路拱着腰，，手背抄起或筒在袖口里。

劳筋损骨熬苦一天以后，叔叔常常难以入睡，他很想有个家，别人给他介绍了我妈妈，当他第一次来我家时，就喜欢上了我们三个孩子，他心甘情愿给我们三个孩子当爸爸，愿意抚养我们长大。

自从叔叔跟妈妈结婚后，他没有享过几天福，虽然精神上畅快，但体力上实际是劳累了，还要照顾妈妈的情绪，安慰和开导她。

这个叔叔对我们仨真是视如己出，别无二心。我也很快改口叫他爸了，只是姐姐是个要强的人，一直过了两年多才肯改口叫“爸”。

最初，爸在施工队里做最简单也是最重的活，搬运预制板，运送砂浆，而爸获得的报酬是每天果腹三餐的简单饭菜和极少的人民币。

每夜，爸躺在蚊虫叮咬的工棚里，许久都不曾合眼。想着那些在烈日下滚滚而落的汗水，想着那些倾力劳作全身疼痛的日子，在工友们鼾声如雷的夜晚，爸感到比以往他度过的所有日月都要漫长，酸甜苦辣，一切都无法用语言表述，不论怎样，他没有退缩，也没有倒下。

后来爸辗转在好几个地方求生，也在日复一日地劳作， 并把用血汗钱换来的钱带回家中，让母亲在等待中憨笑。

爸又发工资了，他舍不得给自己买东西，去街上给家里人买东西，他给全家每人都买了一套衣服，又买了许多吃食，他要在一切方面向家里和村里人显示，他在门外干的不错！

买完东西后，身上还有很多钱，走在乡村的路上，爸心里充实而自豪。

但是，使爸感到不安的是，妈对他好的也许有点太过分了，每次吃饭的时候，她都给爸碗里的肉捞的多，家大口多，一锅饭里菜多肉少，能有多少肉呢？孩子们正在长身体，上学还有往返跑路，她怎么能在锅里捞肉吃呢？

爸曾含蓄地提醒妈，以后再不能这样，娃娃们还小，正在长身体，学习费脑子，更应该多吃肉，吃饭应该先让小的。

但妈蛮有理由，说爸一天出力最重，好不容易回家一趟，应该吃好一点，爸看一时不能说服妈，以后就不让妈给他盛饭，吃饭时自己盛，爸知道，妈的这些举动，也是在心疼他啊！

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，爸得辛苦，我看在眼里，疼在心上。

我在时间的推移中，拔节长高，喉结突出，依然长成了小伙子！我和姐姐都考上了高中，在暑假，为了减轻爸的负担，我去村里附近的砖厂勤工俭学。

我拼命的往木模子里摔着泥巴，然后用一个小片一刮，就端起来把砖坯扣在撒了干土的场子上，我头上冒着汗气，索性把外衣也脱掉甩在一边，光膀子干起来。

后来我又顺利考上了大学，姐姐高中毕业后，就去县城打工了，在县城找了个对象，很快就结婚了。

我大学毕业后，我回到了家乡，当了一名老师，只是为了离妈近点，好照顾爸妈。

姐姐怀孕后，妊娠反应严重，吃不下饭，姐夫在外地打工，公婆也住的远，且年老体衰，爸妈把姐姐接过来住，每天照顾姐姐的生活起居。

在姐姐怀孕的第六个月，她的双腿整个肿了起来，连鞋也穿不进去了，只好穿上了爸的鞋子，不久，姐姐就大出血了，被急紧送到了医院保胎。

妇产科病房，因失血过多，脸色苍白的姐姐，静静地躺在床上，嘴上吸着氧气，手上打着吊针，突然心脏停跳了，需要紧急抢救，妈妈哭的昏死过去，爸就站在手术室门口，等了五个小时一动没动，爸对我说:

“我是O型血，要血抽我的，要钱我去筹，救不回来也要第一个告诉我，我要进去陪女儿”。

医生出来告知爸，救回来的那会，爸直挺挺倒下去了，血压高到200。

当护士得知，爸是姐姐的继父时，大吃了一惊，投来了赞许的目光。

感谢生活，姐姐母子平安！

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就这样平安的过着，一晃几年过去了。

今年入冬以后，夜长了，我回去陪爸妈住几天。

晚上爸妈也就不像往常那样早睡，妈妈在灯下给爸补衣服，爸蹲在前炕头上捻毛线，外面寒风呼呼吼叫，但屋里暖烘烘的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宁和舒服。

两个人做活中间，由不得相视一笑，传达着那声无限的情感。妈有时会停下手里的活，发呆地看爸半天。

时间很快到了夏天，放暑假了，我去父母家帮忙干点活。

那天傍晚，妈从地里回来，连屋也没进，只走到院坝边，把手里的草帽往那棵树上一挂，就忙着到后山背牛草去了。

办完事回来，妈没有想起草帽还挂在树上，吃过晚饭，妈还闲不住，又找了两样活，一是把堆在柴房的木料，重新归整了一下，二是搓了两根草绳，这些事干完，夜很深了，妈突然把我叫到跟前说：

“二娃，说句心里话，自从你爸来到我家这么多年，他为了顾救一家人，受了不少的连累，现在光景好了，你爸这辈子不再图享福， 只图一口顺气，你们要对你爸好，我睡到黄土里心也平了……”

“妈，我知道爸抚养我们很辛苦！你放心，我们会对他好的，有我吃的，就有他吃的。”

我也很奇怪，妈今天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些话。

妈和我聊完话后，妈就打算熄灯睡觉，妈洗过手脸，已经上床睡下了，这才忽然记起那顶草帽。

翻身下床，开门一看，淡淡的月光里，榆树上挂着一团白——草帽还在那儿，妈觉得，草帽好像一直在那儿等她，那顶草帽是爸的，妈很爱惜。

这天晚上妈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她的草帽从门外收回屋来挂在墙上。

那一天晚上，妈在睡梦中去世，离妈最近的人是——爸

自从妈妈去世后，爸一个人生活，我们会经常去看看他，爸每次提前都会做好吃的，等着我们回家的，我也抢着帮爸干活，只图他高兴。

渐渐地，爸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，这个时候，弟弟高中毕业了，也在我们县城打工，很快谈了个女朋友。

后来爸的两条腿， 风湿病复发，走路艰难了，需要柱着拐才能出行。

听说吐鲁番的沙疗对风湿病有疗效，火洲——吐鲁番，夏季的地表温度达到47度。

放暑假了，我带着爸爸来到了吐鲁番，租了间民宿，一个床铺一晚40元，这里气候干热对他的腿有好处。

我正在房间给爸做饭，房东走过来和我闲聊。

“你会做拉条子？”

我笑着点点头，突然笑了一下，大概是看见了房东不敢相信的表情吧。

“做拉条子太麻烦了，我常常做米饭吃。”房东啧啧地摇着头。

“我爸爸爱吃，要做。”我轻轻地说。

“年轻人都怕这热，你不怕热？”房东问。

“热！也得忍耐，这里气候对爸的腿好，我们那儿太凉了。”

“你难道陪爸爸一辈子？一个人有一天总要离开父母的。”

“其实，我爸爸是我的继父。”

“你说什么？”房东以为他听错了。

“爸来我们家时，我已经懂事了，是爸把我们姐弟三个拉扯大的，爸就是我的亲生父亲，养育之恩大于天。”

“怪不得你对你爸这么好！”房东惊讶的望着我，震撼得说不出别的话了。

经过连续几年的沙疗，爸的腿好多了，也不用拄拐了，我真为他高兴。

弟弟的女朋友催着他结婚，今天，弟弟领着女朋友回来了，特意商量结婚的事，刚好爸不在家。

我是第一次见弟弟的女朋友，她也是第一次来爸家，说是来看男方的家庭。

弟弟的女朋友，一看就是城里长大的，她梳着一头松松的，头发卷得高高的发型，一对黑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，她笑容可掬，灿烂迷人，看的人手足无措。

一身衣服时髦之极，举手投足间，手腕上的几只手镯，闪闪发光，发出叮铃当啷的响声。

弟弟的女朋友傲慢地说：

“我不会在农村住的，让强子（我弟小名）把农村的老宅卖掉，在城里买套房子，我们上班也方便去，将来孩子也能上到好的学校。

反正，这位叔叔又不是强子亲爸，留着是麻烦，等老了瘫痪了，走也走不了，更加麻烦。给他点钱，让他回老家去。”

弟弟自小性格柔弱，女朋友说什么，就是什么，从来不反驳，他抬头看了我一眼，没做声。

我噌的从椅子上窜起来,揪住弟的衣领：“弟，我把话撂到这，爸不能走！

我问你，爸以前经常欺负你吗？还是虐待你了，凭什么这样对爸，太不地道了吧，养育之恩大于天！我们不但不能让爸走，还要照顾着他啊，就算以后他什么都做不了，我们还要伺候他，老家的房子不能卖，留给爸住，我们要给爸养老送钟，这也是妈妈的遗愿！你们实在没钱，就去城里按揭一套房子。”

小弟见我态度这么坚决，声音提高了：

“我一直跟对象说，让她缓缓。现在妈刚走，我们就这样对爸，太不近人情了吧，先留着，等我们生孩子，爸还能帮忙照顾呢。”

我说:“弟，你真是越大越糊涂了，爸这些年对你怎么样，你心里还没数吗？爸完全是把你当亲生儿子在抚养，你太伤爸的心了！爸那么大岁数了，我们更应该对他好。”

“哥，你别生气，我这也是一时心急，说的不对的地方，请哥谅解，爸永远都是咱们的爸，再苦再难，我也会尽到做儿媳的孝道！爸在我们三家轮流养老，如果爸就喜欢呆在老宅，我也想好了，打算让强子回乡村搞养殖，这样可以天天陪着爸。”弟弟的女朋友抬起手镯响叮当的手，指了指大家。

这时候爸爸回来了，他向前一步，紧紧地把我和弟弟搂在怀里，哽咽着说：

“相亲相爱一家人！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！”

听到这句话我也感动了，我也热泪盈眶了。那一刻，我才真正体会到家和万事兴啊！

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比亲情更可贵的呢？我们要学会珍惜。

成年人的世界，除了生命的终点越来越近，其它都是渐行渐远，再无归期。人间的面，见一面，少一面。孝心最不能等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