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贺昀传》第三章 救我小命的神仙，我却再也没见过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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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说小时候的我有爷爷奶奶与外公外婆的宠爱，尤其是我爷爷与外公，对我不是一般的宠溺，我与我的同龄人比起来，还是很幸福的。但我的成长过程并不是很顺利，在长大成人前，有过多次差点送命的至暗时刻，好几次都差点一命呜呼，其中最最凶险的一次经历，就是我5岁那年的奇迹般的生还，算得上是冥冥之中，自有天意，那个救我于生死之间的神仙一样的大恩人，真的像是上天特意派来的，来得恰是时候，走得无人察觉，仙袂飘飘。

我在前面的文章里说过，我的老家是苏北农村的，在我很小的时候，我老家的房前屋后有很多的河流，走不了多远，就能看到灌溉渠以及那些河面很宽很宽，看上去白茫茫一片的大河塘，算得上河网密布。我母亲说我小的时候就是个跟路精，总爱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，跟得次数最多的就是她，可以说她走到哪，我就跟到哪。

母亲去地里拔菜时我要跟着，下河洗衣服、淘米、洗菜、挑水时我也要跟着，拦都拦不住，可每次跟着都不好好走路，跟着跟着就会跟进河里去了。好几次我跟在母亲的身后去河边，只要她步伐稍微快了一点，稍不留神回头时就准看不见我人影了，母亲第一反应就是看路两边的河边，她知道我肯定又滚到路边的河沟里去了，然后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，一把将我从河沟里给拎起来，拎起来时还不忘在我的屁股上打几下，大声地训斥我：你有啥用？连个路都走不好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，走路的时候，要看路看路！你这孩子咋就不听呢？

这些习惯性落水的事情在我家里人眼里已经不算个事了，真正差点让我上西天见佛祖的落水大事件，发生在我5岁那年的冬天，那次河面上漂流的经历，我的爷爷奶奶和我的父母被吓得魂飞魄散，这个事情在以后的岁月里，母亲曾多次跟我说起过。其实5岁的我已经记事了，知道有这么回事，但很多落水后被救上来的事情，都是听母亲讲的，母亲讲的一次比一次详尽，每每说到最后，她总是用无比遗憾的口气说：我们家都没好好当面谢谢人家，那个救你命的人才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贵人！

41年前，一个寒冬腊月的下午，我和村上与我同龄的小慧，在一块被大人们刨过胡萝卜的田地里，用小铲子挖别人没挖干净的胡萝卜。我和小慧在开挖的过程中，挖到了两个个头比较大的胡萝卜，高兴之余，小慧提议我俩去萝卜田前面大人们经常淘米洗衣服的河塘里，将这两个大家伙洗干净了吃掉。那个河塘准确地说其实是一个小湖泊，河面非常的宽阔，因为是冬天，水位已经下降了不少，可即便那样，从河这边到河对岸，还是很有些距离的，河两岸的河水里立着很多一人多高、已经枯黄了的芦苇，一阵寒风刮过，更显得冬天的萧瑟与寒冷。

我和小慧来到河边后，小慧示意我下河去洗萝卜，这个河塘是周围村民日常用水的主要水源地，他们经常来这里挑水、洗菜、洗衣服，夏天的时候，这个河里还总会时不时地淹死过来这里游泳的小孩子。由于河面宽广，河水比较干净，再加上又是活水，所以村民们总是愿意来这里。那个所谓的码头，是大人们用铁锹将河岸的泥土铲成了一级一级的台阶，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河面。

小慧叫我下河去洗胡萝卜的时候，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，因为我和她在一块玩的时候，都是她吩咐我做这做那的，而我，也很乐意听从她的派遣。由于那个季节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，那个冬天我穿着厚厚的棉袄、棉裤、棉鞋，棉袄棉裤里的棉花都是秋天新收上来的棉花，也幸亏那天我穿得是里面填了新棉花的棉袄棉裤，要不然，就没有我坐在这里用电脑打字，给各位讲述《贺昀传》了。

由于我当时衣服穿得太多，再加上个子比较矮，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球，显得很是笨拙。我沿着码头的台阶，一级一级地走到最下面一级，试图将手里的胡萝卜放到河水里去洗，这时候我才发现由于水位较低，我人小胳膊短，根本就够不着。我几次尝试后，都够不着河水，打算上岸放弃的时候，小慧却叫我脚再往下踩一点，还一个劲地说我没用。

我当然不愿意被小慧小瞧了，于是双脚又往前移了移，已经踩到了最下面一个台阶的边沿了，然后弯腰低头抬屁股，尽力将手中的胡萝卜往河水里伸。由于我的重心严重下移，再加上年纪小，定力不足，下盘不稳，一个不提防，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。岸上的小慧见我掉进河里之后，非但没有及时呼救，居然一声不响地转头回家去了，不知道是吓傻了，还是她这个人天生就比较阴毒，反正自从出了那次落水事件之后，我母亲就不怎么允许我跟她玩了。

由于当时我身上穿着厚厚的新棉袄棉裤，所以在栽到河水里之后，并没有立马往下沉，而且我运气也不错，仰面朝天地躺在了河面上。大家可以脑补一下被秋风吹进河里，一直飘荡在水面上的落叶，彼时的我就是一片大号的落叶，整个人浮在了水面上，随波荡漾，就像水里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一直在托举着我一样，一时半会儿倒也没啥生命危险。

那时候的我虽然内心非常的害怕，但也还算冷静，知道不能乱动，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哭着大声喊妈妈。偏偏那天西北风很大，没过一会儿，我就被风浪吹得一点一点远离了河岸，向河中间漂去了。

我掉进河里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左右，那个时间段的大人们正由生产队长带领着，在田间劳作挣工分，再加上户外滴水成冰的天气，河塘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。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，也许我的确命不该绝，偏偏在那个时候，有个带着山东口音来我们那里讨饭的妇女从我落水的河塘边走过，就在10多分钟之前，我们村大队部看粮食的保管员刘叔正在社场上晒稻谷，见这个讨饭的妇女可怜，趁人不注意，偷偷用木锨往她讨饭用的布袋子里装了两木锨稻谷，刘叔怕被人发现，吩咐妇女沿着土路赶紧朝前走。

讨饭的妇女往前走的那条路，恰恰经过我落水的那个大河塘，妇女经过河塘时，隐隐约约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叫声，四处张望后，却看不到任何人，就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，正准备继续向前赶路时，无意中瞟了一眼河面。她这一瞟不要紧，一眼看到了河中间漂着一个奇怪的东西，再仔细一看时，赫然发现有个小孩正仰面躺在河面上随风飘荡。

妇女见此情景，直接扔掉了讨饭的布口袋，扭头就朝我们村的大队部跑去，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：快来人啊，有小孩掉河里啦！大队部离我落水的河塘不远，恰巧那天村干部们正在大队部里开会，大伙听说有小孩掉河了，会也不开了，全都跟着妇女朝河边跑去。

这个时候，河水已经一点一点浸湿了我的棉袄、棉裤，我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往下沉，村干部们来到河边后，大家迅速分散开，纷纷出谋划策，想着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营救我。那时候我已经从河这边快漂到河对岸了，当突然之间听到那么多大人在大声说话时，心里害怕，原本仰面躺得好好的，这下直接翻了个身，变成了脸朝下了！村长见状后，连身上的衣服都没顾得上脱，就直接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，好在那时候的我离河岸不远，河水不是很深，村长在靠近我之后，一把将我从水面上托举了起来。

就这么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，我由于脸朝下，无法呼吸，又不会憋气，连呛了好几口水，再加上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漂了这么长时间，冻得脸发青，嘴唇发紫，直接昏死了过去。岸上的人赶紧从村长手里将我接了过来，抓着我的两只脚，头朝下不停地来回跑动，足足过了近半个多小时，我才悠悠醒来。

当我醒过来的时候，已经躺在闻讯赶来的母亲怀里了，旁边站着一脸焦急的我的爷爷奶奶、我父亲还有我的几个姑姑们。见我醒过来之后，大伙这才松了口气，母亲赶紧抱着我往家走。直到这个时候，众人才想起那位第一时间跑出来呼救的妇女，想让我家里人好好谢谢人家，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，过了这么长时间后，哪里还有我救命恩人的踪影？

除了粮食保管员刘叔，我的父母甚至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长啥样，更别说跟人家当面道声谢了！为此，我母亲遗憾了很多年，每每说起我这次的落水经历时，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对我说：多亏了那个要饭的，你的命是她给的，要不是她跑到大队部喊人，这世上哪里还会有你？那个要饭的就是个活菩萨，她是老天爷派来救你的，你知道吗？

母亲还说，要是能再遇到我的救命恩人，一定要我给跪下来给人家磕三个响头，感谢她的救命之恩，还要将我送给她做干儿子，将来好好孝敬人家。只可惜我母亲直到去世，也没有再见过我的救命恩人，她的愿望也一直无法达成，大概率我这辈子也无法达成母亲的遗愿了，但我知道，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，一定存在着这么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好心人，她现在应该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，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有福报的，愿我的救命恩人身体安康，长命百岁！